話說一行人說說笑笑,踏著西市被日頭曬得微暖的青石板路往下一個攤子挪步。
青石板被往來行人磨得油光鋥亮,縫隙裡嵌著些細碎的麥殼和芝麻粒,想必是早市留下的痕跡。剛轉過街角,一股濃鬱的麥香混著芝麻的焦香便像長了腳似的,“嗖”地鑽進每個人的鼻子裡——那香味不是尋常燒餅的乾硬氣息,而是帶著點焦糖的甜、炭火的烈,還有芝麻被烤得炸開的醇厚,引得孫悟空的肚子“咕嚕嚕”叫得格外響亮,他下意識摸了摸肚皮,嘿嘿笑了兩聲,金箍棒上的紅纓都跟著顫了顫。
前方不遠處支著個胡餅攤子,黑鐵皮鏊子被炭火烤得發紅,像塊燒紅的烙鐵,上麵並排臥著十來個金燦燦的胡餅。那餅兩麵烤得油光鋥亮,邊緣微微鼓起,像憋著股熱氣的小燈籠,芝麻粒密密麻麻嵌在餅皮上,被炭火熏得焦香四溢,時不時“劈啪”爆響,濺出幾點細碎的火星,落在炭灰裡便沒了影,隻留下一縷青煙慢悠悠地飄向天空。
攤主是個留著絡腮胡的胡商,高鼻梁深眼窩,眼白泛著淡淡的藍,正用柄長柄鐵鏟利落地翻動著餅子,鐵鏟與鏊子碰撞,發出“鏘鏘”的脆響,“滋啦”一聲,餅底與鏊子相觸,燙得油星子歡快地跳起來,有的落在炭灰裡,有的濺到他卷起的袖口上,他卻毫不在意,隻專注地盯著餅子的成色。
孫悟空眼睛一亮,金箍棒往地上一頓,震得旁邊攤位的銅鈴鐺“叮鈴”亂響,掛在竹竿上的幌子都跟著晃了晃。他指著那胡餅咽了咽口水,喉結上下滾動:“俺老孫的肚子都餓得打鼓了,這胡餅看著就饞人,油光鋥亮的,芝麻還冒熱氣呢,要不咱們嘗嘗?”說話時,他的火眼金睛把胡餅的紋路都看得一清二楚——餅皮上的芝麻顆顆飽滿,有的已經烤得微微發焦,露出深褐色的邊,一看就外酥裡嫩。
天道仙子目光落在那金黃的胡餅上,嘴角噙著淺笑道:“也好,奔波了這半日,確實有些餓了,我不反對。”她素白的衣袖被風輕輕揚起,帶著點麥香的風拂過她的鬢角,將幾縷碎發吹得微微顫動,發梢掃過臉頰時,她下意識地偏了偏頭,耳後的珍珠耳墜跟著晃了晃,映出胡餅攤子的煙火氣。
玄女也點頭附和:“我也是,聽聞西域胡餅與中原燒餅不同,講究個外酥裡嫩,正好借機嘗嘗鮮。”她抬手理了理鬢邊的珍珠耳墜,那耳墜是南海珍珠磨成的,圓潤飽滿,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將胡餅攤子的煙火氣都映在了珍珠上,閃閃爍爍的,像落了滿地的碎星。
其餘人也紛紛應和,尾火虎搓著毛茸茸的爪子,爪子尖蹭過青石板,留下幾道淺淺的白痕,他急得直轉圈:“早就聞著香味了,從街口就跟過來了,再不吃,我這肚子都要造反了!”婁金狗更是踮著腳往攤子那邊瞅,尾巴尖興奮地搖個不停,掃過旁邊貨筐的竹編邊緣,發出“沙沙”的輕響,差點把筐裡的紅棗抖落出來。
三曜姬伸手拍了拍孫悟空的胳膊,她的指尖帶著點剛摘過果子的清甜氣息,眼尾的紅暈在煙火映照下更顯嬌媚:“彆磨蹭了,趕緊買吧,你看排隊的人都多起來了,再晚些,怕是要被彆人搶光了。”她的目光掃過排隊的人群——有挑著擔子的貨郎,有抱著孩子的婦人,還有幾個背著書包的小童,都眼巴巴地盯著鏊子上的胡餅,喉嚨動個不停。
孫悟空嘿嘿一笑,大步走到攤子前,對著那胡商大聲問:“老板,你這胡餅怎麼賣?聞著倒挺香!”他的聲音洪亮,震得胡商的鐵鏟都頓了一下。
胡商停下手中的鐵鏟,用搭在肩上的粗布擦了擦額頭的汗——那粗布是靛藍色的,洗得有些發白,邊緣還打著兩個補丁,他操著半生不熟的中原話回道:“一個兩文錢,客官要多少個?剛出爐的,熱乎著呢!”他指了指鏊子上冒著熱氣的胡餅,指尖劃過餅麵,芝麻的香氣隨著他的動作更濃了幾分,像帶著鉤子似的往人鼻子裡鑽,引得排隊的小童“哇”地叫了一聲,拉著娘親的衣角直蹦。
孫悟空轉頭數了數身後的人,紫霞的裙擺沾了點草屑,青霞正幫她拂掉;天道仙子的發帶在風裡飄得歡快;三曜姬的手環上嵌著的瑪瑙石閃著光;白衣仙子的披風掃過地麵,帶起一陣輕塵;玄女的裙擺繡著暗紋,走一步便晃出細碎的光;東方七宿的角木蛟正撚著自己的角,亢金龍的鱗片在陽光下泛著金屬色,氐土貉的尾巴圈在腳邊,房日兔的耳朵動了動,心月狐的指尖繞著自己的發梢,尾火虎的爪子還在發癢,箕水豹的披風沾了點水汽;奎木狼的衣袍袖口磨出了毛邊,婁金狗的項圈叮當作響,井木犴的眼神沉穩;還有蘇妲己搖著團扇,胡喜媚的發釵是金鑲玉的,王貴人的步搖垂著十二顆珍珠,最後加上自己——二十人,便說道:“我們一行人二十個,要二十個,都給俺烤得焦脆點,芝麻多撒些!”
“好嘞!”胡商應著,手腳麻利地把烤好的胡餅往攤上撿——那胡餅放在粗陶盤裡,盤沿還沾著點黑炭灰,卻更顯質樸。他又從鏊子下取出幾個白胖的半成品,那餅坯像剛發好的麵團,軟乎乎的,用鐵鏟輕輕一挑,餅子便裂開道小口,他往裡麵舀了兩勺亮晶晶的糖水——那糖水是用西域沙棗熬的,熬得極稠,泛著琥珀色的光,像流動的蜜,看著就甜得淌蜜。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湊近孫悟空,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客官有所不知,我這胡餅可與彆的胡餅不一樣,尋常胡餅多夾羊肉或蔥花,我這是甜口的,裡麵加了西域的沙棗蜜熬的糖水,甜而不膩,保管您吃了還想吃!”說罷,他還用鐵鏟敲了敲鏊子,“我這鏊子是從老家帶來的,烤出來的餅帶點煙火氣,香!”
孫悟空挑眉:“哦?還有這講究?那更要嘗嘗了!”
胡商手腳麻利,鐵鏟翻飛間,一個個胡餅被翻得金黃誘人——他先把餅坯放在鏊子上,用鐵鏟壓一壓,讓餅麵貼得更緊,等一麵烤得發黃,便“啪”地翻個麵,餅邊頓時鼓起小泡,他再往泡裡撒一把芝麻,芝麻一沾熱餅,立刻就黏住了,“滋滋”地冒香氣。很快就將二十個胡餅烤好,一個個用油紙包好——那油紙是糙麵的,帶著草木的紋路,包的時候還特意折了個小角,方便拿取,碼進一個小巧的木盒裡,木盒是鬆木做的,帶著淡淡的鬆香味,遞到孫悟空手上:“客官拿好,都是剛出爐的,燙得很,小心燙著。”
孫悟空接過木盒,沉甸甸的,還帶著炭火的溫度,燙得他手心微微發麻,他從懷裡摸出四十文錢遞給胡商——銅錢用麻繩串著,“嘩啦”一聲響,胡商笑眯眯地接了,用粗糙的手指數了兩遍,又往孫悟空手裡塞了一小包芝麻鹽:“客官要是覺得不夠味,蘸點這個,另有一番風味。”那芝麻鹽用荷葉包著,荷葉的清香混著鹽粒的鹹,格外清爽。
孫悟空道了聲謝,捧著木盒回到眾人跟前,自己先拿起一個,撕開油紙,熱氣混著甜香“呼”地冒出來,像朵小小的雲,他咬了一大口,餅皮“哢嚓”一聲脆響——那脆裡帶著點韌勁,不是一咬就碎的乾硬,而是外酥裡軟,裡麵的糖水順著嘴角往下流,黏糊糊的,他趕緊用手背一擦,手背頓時沾了層亮晶晶的糖,含糊不清地說:“嗯!好吃!外脆裡軟,這糖水甜滋滋的,比花果山的桃酥還香!”
眾人見狀,也紛紛拿起胡餅吃了起來。婁金狗咬了一口,糖水“滋”地一下濺到他的鼻尖上,他伸出舌頭舔了舔,舌尖沾著的糖粒亮晶晶的,咂咂嘴說:“這胡餅還怪特殊的,裡麵竟然有糖水,甜滋滋的,比我上次吃的鹹胡餅對胃口!”他的尾巴在身後搖得更歡了,掃得地麵的塵土都飛了起來。
奎木狼也拿了一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生怕糖水灑出來沾了衣袍——他的衣袍是月白色的,沾了糖可不好洗。
他看著身邊的心月狐,見她正小口小口地吃著,嘴角沾了點糖渣,像落了顆碎星,便笑著說:“可不是嗎?以前吃的胡餅都是鹹口的,要麼夾肉要麼夾菜,就是個填肚子的餅,哪吃過帶糖水的,倒像點心似的精致。”
心月狐聞言,抬眼瞪了他一下,眼裡卻沒什麼怒氣,反而帶著點笑意,她抬手用指尖輕輕擦了擦嘴角的糖渣——指尖劃過唇角時,還帶起一絲糖水的黏絲,輕聲說:“吃你的吧,哪來這麼多話。”
孫悟空三兩口就把一個胡餅吃完,抹了抹嘴,手上沾著的餅渣和糖漬混在一起,他拍了拍肚子:“這胡餅是不錯,就是填不飽俺老孫的肚子。還想吃什麼?咱們再去彆的攤子前看看!”
角木蛟啃著胡餅,眼睛卻瞟向遠處一個插著酒旗的店鋪,酒旗是杏黃色的,上麵用墨汁寫著個大大的“酒”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邊角都卷了起來,他舔了舔嘴唇,嘴角還沾著芝麻:“我想喝酒,聽說西域胡商的酒彆有風味,用的料都稀奇,正好嘗嘗。”
玄女聞言,嗔了他一眼,眼尾的紅痣都跟著動了動:“你這酒癮倒是大,一天不喝酒就急得慌?仔細喝醉了誤事,回頭又要挨罰。”她說著,還伸手拍了拍角木蛟的胳膊,指尖帶著點涼意。
角木蛟連忙擺手,胡餅的碎屑從他嘴邊掉下來:“不是的娘娘,我可不是貪杯,主要是想嘗嘗那些胡商的酒怎麼樣,與我們中原地帶的酒有何差異,也算是替玉帝考察民情了,嘿嘿。”他說著,還挺了挺胸脯,像在表決心。
孫悟空一聽喝酒,頓時來了精神,金箍棒往肩上一扛,棒身的紋路都看得一清二楚:“巧了,俺老孫也想看看有何差異!想當年俺在蟠桃會上喝的都是仙酒,瓊漿玉液喝多了也膩,凡間的異酒倒沒怎麼嘗過,今日正好開開葷!”
天道仙子笑了笑,聲音溫和如晚風拂過湖麵,帶著點草木的清香:“既然大家都有興致,那咱們就繼續往前走吧,去看看有沒有賣酒的攤子。”
一行人便又往前走去,胡餅的甜香還縈繞在鼻尖,像條看不見的線,牽著大家往前走。前方的酒旗在風中招展,像在招手示意。走在隊伍後的蘇妲己瞥見奎木狼與心月狐並肩而行,奎木狼時不時幫心月狐拂掉落在肩上的草屑,心月狐的側臉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便搖著團扇湊到奎木狼身邊,團扇上畫著的牡丹花都跟著晃了晃,用團扇遮著嘴,語氣帶著點調侃:“奎木狼星君,看你和心月狐仙子的關係,可不一般呀,想必是情投意合的情侶吧?”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奎木狼被問得一愣,手裡的胡餅差點掉在地上,他連忙攥緊,隨即撓了撓頭,臉頰微紅,連耳根都染上了點粉,卻也沒隱瞞,坦誠道:“嗯,算是吧。”
蘇妲己眨了眨眼,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狡黠,團扇輕輕敲著自己的手心:“你可真有膽量,敢和狐仙談情說愛?要知道,狐狸可是最狡猾的,就像奴家一樣,心機沉沉的,你呀,怕是猜不透我們心裡在想什麼。”她說著,故意往心月狐的方向瞟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發間的金步搖“叮”地響了一聲。
胡喜媚也在一旁笑著幫腔,她的發釵上鑲著的紅寶石閃了閃:“是啊,人們都說女人的心,海底的針,深著呢,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秒她在琢磨什麼,奎星君可得多留個心眼兒,彆被賣了還幫著數錢呢。”
王貴人撩了撩耳邊的碎發,頭上的翡翠步搖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響聲,珠子碰撞的聲音清脆:“就是,要是哪天你倆鬨了彆扭,或是心月狐仙子厭了,要不要奴家再給你介紹一個?天庭的仙子,或是凡間的美女,奴家認識的可不少,保證個個貌美如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心月狐本就聽見了她們的對話,此刻聽王貴人越說越不像話,頓時拉下臉,周身的氣息都冷了幾分,她紅衣一揚,衣袂掃過旁邊的草葉,草葉都跟著顫了顫,冷冷地說:“你們這三個女妖管好自己的嘴,彆在這裡胡說八道搬弄是非,否則彆怪我不客氣,仔細挨揍!”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股威懾力,連風都仿佛停了一瞬。
走在前排的天道仙子也聽到了後麵的議論聲,再加上旁邊星宿們竊竊私語的議論聲——角木蛟和尾火虎正湊在一起偷笑,房日兔的耳朵豎得老高,她便停下腳步,扭頭對妲己三個女妖說:“你們三個彆再亂說了,仙子星君的私事,豈是你們能隨意調侃的?再不住嘴,回去後抄天道規則一千遍,看你們還敢不敢多嘴!”她的語氣不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鬢邊的珍珠耳墜都跟著她的動作晃出冷光。
三個女妖見狀,知道天道仙子動了真格,不敢再放肆,蘇妲己輕哼一聲,加快腳步走到前麵去了,團扇“唰”地合上,胡喜媚和王貴人也訕訕地閉了嘴,低頭跟著走,隊伍裡的議論聲頓時消了下去,隻剩下腳步聲和風吹過幡旗的“嘩啦”聲。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了沒多遠,就看到一個賣酒的胡商攤子,攤子支在一棵老槐樹下,槐樹的葉子綠得發亮,灑下一片濃密的樹蔭。攤子上擺著大大小小的陶罐和琉璃瓶,陶土的粗糲與琉璃的剔透相映成趣——陶罐是灰褐色的,表麵帶著細密的冰裂紋,瓶口用紅布塞著;琉璃瓶則是透明的、淡綠的、淺藍的,裡麵的酒液在光下泛著不同的光澤。旁邊還堆著些茶葉和香料,茶葉用牛皮紙包著,上麵寫著“祁門”“龍井”的字樣;香料則裝在小竹籃裡,有桂皮、八角、香葉,還有些不知名的西域香料,散發著奇異的濃香。
茶葉的清香與酒的醇厚氣息混在一起,竟有種奇異的和諧。負責賣酒的是個高個子男隨從,穿著利落的短打——靛藍色的,腰間係著條紅腰帶,正用布仔細擦拭著陶罐,布是雪白的,擦過的陶罐立刻亮了幾分;負責賣茶葉和香料的是個梳著雙丫髻的女隨從,紅裙綠衫,裙擺繡著纏枝蓮,正給一個老婦人稱香料,她的秤杆打得高高的,秤砣晃悠著,動作麻利又討喜,還笑著說:“大娘您放心,稱足了,多給您抓一小撮陳皮,泡水喝解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