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尚未從方才的決裂畫麵中緩過神，周遭的白霧便驟然翻湧，腥氣順著毛孔往裡鑽
畫麵裡，天空像是被打翻的血池，猩紅得刺目，殘肢斷臂混著斷裂的法寶碎片從雲端墜落，砸在崩裂的大地上
大地早已沒了寸土綠意，裂開的溝壑裡翻湧著岩漿，嘶吼與慘叫刺破蒼穹，連風都帶著焚骨的灼熱
“這是……”
元始的聲音艱澀，目光死死釘在遠處的戰場中央
那裡，通天一身玄袍染滿血汙，發絲散亂，手中誅仙四劍懸於半空，劍氣淩厲卻帶著股孤絕的瘋狂
而他對麵，站著老子、元始，還有西方二聖！四人法相頂天立地，法寶齊出，靈光與法力交織，竟是四聖圍戰通天一人！
“為什麼……”
通天的聲音發顫，視線死死鎖在畫麵裡的老子和元始身上
那是他的大兄，他的二哥！他們臉上沒有半分猶豫，老子的太極圖鎮壓四方，元始的盤古幡撕裂虛空，每一招都往他要害招呼，仿佛麵對的不是同胞兄弟，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畫麵裡的通天仰天怒吼，聲音裡滿是絕望與不甘
“我截教弟子何錯之有？！你們要如此趕儘殺絕？！”
回應他的，是更淩厲的攻擊
誅仙陣破，萬仙遭劫，截教弟子成片隕落，儘數上了封神榜，血染大地，連哀嚎都成了奢望
三清在陣中看得渾身冰涼
老子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是深不見底的痛惜
他看到畫麵裡的自己，麵無表情地祭出扁拐，給了通天一擊重創
那雙手，曾無數次為三弟整理衣襟，曾在他受委屈時輕輕拍過他的肩，怎麼會……怎麼會對他動殺招？
元始的指節捏得發白，骨節泛青
他看到自己站在西方二聖身側，高聲斥責通天“逆天而行”，看到自己親手斬落截教的護教神獸，那眼神裡的冷漠，比昆侖山頂的寒冰更刺骨
他是重規矩，可何時……何時會與外人聯手，圍攻自己的親弟弟？
通天的拳頭攥得死緊，指甲幾乎嵌進肉裡。畫麵裡的自己滿身傷痕，卻仍在死戰，眼底的瘋狂下是碎成齏粉的信任
那些他視若珍寶的弟子，一個個倒在他麵前；那些他自幼依賴的兄長，一個個對他刀劍相向
心口像是被無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就在此時，虛空裂開，一道身影緩步走出，正是鴻鈞道祖
他看著下方慘烈的景象，臉上無悲無喜，淡淡開口道“三清，當止戈了”
鴻鈞看向他們，取出三枚丹藥，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此乃隕聖丹，你三人各服一枚，日後當恪守本分，勿再妄動乾戈”
丹盤上，三枚漆黑的丹藥靜靜躺著，周身縈繞著令人心悸的禁製
畫麵裡的老子率先拿起丹藥，仰頭服下，麵無表情
元始緊隨其後，動作僵硬，卻沒有猶豫
通天站在原地，望著那枚丹藥，又看向天上的鴻鈞，再看向身旁的兄長，嘴唇翕動，終究還是拿起丹藥，閉著眼咽了下去
“通天，你需在紫霄宮靜思己過，非天道允準，不得出；老子、元始，非無量量劫不得出”
隨後，鴻鈞揮手，一道金光裹住通天，將他送往紫霄宮方向
老子與元始躬身行禮，轉身離去，一個回了八景宮，一個歸了玉虛宮，各自封閉了
鴻鈞看著他們遠去的方向，隻是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裡藏著的，是連天道都讀不懂的複雜
陣中的三清，早已渾身僵硬如石雕
血火漫天的戰場，四聖圍毆的決絕，隕聖丹入口的冰涼，紫霄宮的禁錮，還有那句“非無量量劫不得出”
每一幕，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們心上
通天死死盯著畫麵中那個被囚禁的自己，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知道未來會有劫難，知道他會敗，可親眼看到自己被兄長圍攻、被老師賜下隕聖丹囚禁，看到截教弟子死傷殆儘……那種剜心刻骨的痛楚，比姚憫任何言語描述都要來得猛烈
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底湧上猩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子臉色凝重如鐵，丹鳳眼緊緊鎖著畫麵中那個出手毫不留情的自己，心中翻江倒海
他一向主張無為，講究兄弟和睦，怎麼會……怎麼會對三弟下此狠手？那平靜的表象下，究竟藏著什麼？
元始也失了往日的高傲，嘴唇緊抿，看著畫麵中與西方二聖聯手的自己，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是看不慣截教某些弟子，卻從未想過要與三弟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更沒想過會引外人插手……那所謂的“天數”，當真如此重要？
所有畫麵驟然消失，周遭恢複成法陣的混沌狀態
三清久久佇立，誰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