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太清觀,雲霧如紗般繞著飛簷,抬頭便是水洗過的萬裡晴空
玄都正佝僂著腰,給丹爐扇火,火苗舔著爐壁,映得他側臉暖融融的
不遠處,太清盤膝打坐,衣袂隨山風微動,一派平和
忽然,一個又清又跳的聲音在觀中蕩開,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熟稔
“太清師弟,我來你這兒蹭口瓜吃”
玄都扇火的手猛地一抖,丹爐裡的火苗“呼”地歪了半分,差點燎到爐邊的符紙
太清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下,不用睜眼也知道,是姚憫來了
姚憫踩著雲氣飄進來,一眼瞥見玄都,眼睛彎了彎,從袖中摸出一疊紙卷晃了晃“哎呀?玄都也在?正好,我帶了新出的《大羅金仙進階模擬卷》給你,比上次的簡單三成”
玄都臉都白了,飛快瞟了眼太清,見後者眼皮微抬,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他立刻躬身行禮,聲音都帶了點顫“啟靈聖母,弟子、弟子方才想起後山的靈草該收了,先行告辭!”
話音未落,人已經化作一道流光沒入雲霧裡,連丹爐的火都忘了囑咐
姚憫舉著試卷,看著空蕩蕩的門口,撓了撓鬢角
“跑這麼快?這次的真不難啊……”
太清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歎了口氣,沒接話,依舊閉目打坐
姚憫也不惱,從儲物袋裡摸出自己的蒲團,往太清左側一放,盤腿坐下,晃著腿道“玄都城事已經了了,不過…你是真會使喚吾,哼!”
那點“哼”裡帶著的討要報酬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她麵前憑空浮起一個玉瓶,瓶身流轉著九轉金丹特有的霞光,上麵還貼著張紙條,用朱砂寫著倆字‘報酬’姚憫眼睛一亮,笑著收進了袖中
太清這才睜開丹鳳眼,眸光平靜地看向她道“暴露否?”
姚憫愣了下,眨了眨眼沒反應過來
太清又輕歎了口氣,輕聲道“我要喚他來”
她這才恍然大悟,太清要叫李長壽來
姚憫連忙抬手,用許久未用的霧綃遮住眼,那頭白發被她利落地挽成個高髻,眉眼彎彎道“不暴露,隻要不提我名字就行”
太清微微頷首
此時,太清觀門外,李長壽正站在石階下,聽塔爺在他身邊絮叨“一會彆太抹不開麵啊,也彆太嘚瑟,老爺子不喜歡事多,表達到位就行”
話沒說完,一聲極淡的“進”字自身後響起,李長壽隻覺一股溫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道湧來,腳下踉蹌半步,已站在了太清觀內
他定了定神,抬眼望去:太清老子正坐在青牛青銅雕像下,依舊是那副閉目打坐的模樣;左側蒲團上坐著位白衣人,白發高挽,眼上遮著層霧綃,瞧不出容貌;右側還有個空蒲團,顯然是玄都的
李長壽的目光在那白衣人身上頓了頓,心裡忍不住嘀咕
【這位是……?看著和老師一樣,難道是哪位隱世的前輩?眼上遮著霧綃,是不便見人,還是有什麼說法?】
他甩甩頭,先將雜念壓下,上前對著太清道尊深深一拜,額頭觸地
“弟子李長壽,拜見太清…呃…老師”三拜之後,他才敢抬頭
太清的聲音直接在他識海中響起,依舊平淡無波
“起來吧”
李長壽緩緩起身,心裡悄悄鬆了口氣。喊了“老師”,老師應了,這是……正式拜師了?
正想著,麵前忽然浮出個蒲團,大小正合適。他謝過之後,小心翼翼地坐下,雙手放在膝上,眼觀鼻鼻觀心
太清沒再說話
李長壽等了片刻,觀內靜得隻能聽見風吹過鬆針的輕響
他偷偷抬眼,見太清依舊閉目,隻好又低下頭,心裡嘀咕
【這麼不說話?難道…老師想要考我的耐性?】
姚憫坐在旁邊,瞧著這師徒倆一個閉目打坐,一個正襟危坐,空氣都快凝住了,忍不住給太清道尊傳音“你以前跟玄都那孩子也這麼交流?光坐著?”
太清沒理她,姚憫氣得袖袍下的拳頭捏得咯吱響。這悶葫蘆師弟,真是能急死人!
就這麼坐著,三天過去了。李長壽屁股都快坐麻了,心裡的草都快長到齊腰高
半個月後,連姚憫都覺得度日如年,她甚至開始懷念鴻鈞講道時的枯燥。至少道祖會說話,這位師弟是真能憋!
就在李長壽快把太清觀的地磚數清時,太清搭在膝頭的手指,終於動了動
李長壽心裡“咯噔”一下,精神猛地一振,連呼吸都放輕了
姚憫也放下了一直端著的茶杯,眼尾悄悄瞟向太清
隻見天空忽然像被無形的手撕開道縫,一塊巴掌大的青石“咚”地落在太清麵前,石麵上還刻著字
李長壽眼睛一亮,心裡暗道
【不愧是聖人,隨手就能劃破乾坤,此物道韻無窮…看來老師考教結束,要傳我道法了?!】
姚憫看見那石頭覺得眼熟,眯了眯眼仔細看上麵的字
二人定睛去看石上的字,卻見那字是:《與弟子交流的一二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