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的心沉了下去。看來,月碎的影響不止是那些直接被月光照到的人和物,這青紋,正在悄無聲息地蔓延。
他沒再停留,加快腳步出了鎮。西去的路越來越荒涼,路邊的草木漸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岩石,那些岩石的表麵果然布滿了細密的紋路,縱橫交錯,真的像極了骨頭的斷麵。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風突然大了起來,卷著沙礫打在臉上生疼。前麵出現一道狹窄的山口,山口的石頭奇形怪狀,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斷的骨頭,這就是老頭說的黑風口。
沈硯剛走進黑風口,就聽見一陣奇怪的聲音——“哢嚓、哢嚓”,像是有人在暗處嚼骨頭。他握緊柴刀,警惕地環顧四周,卻什麼也沒看見。風聲裡夾雜著那聲音,時遠時近,聽得人頭皮發麻。
過了黑風口,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一片望不到邊際的亂石灘,灘上的石頭全是灰白色的,大小不一,形狀都像碎掉的骨頭。有的像肋骨,彎彎曲曲地插在地上;有的像指骨,尖尖地指向天空;還有一塊巨大的石頭,中間裂了道縫,縫裡黑漆漆的,像是一張張開的嘴。
更詭異的是,那些石頭上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銀霜,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和昨夜墜落的月輝一模一樣。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腥味,像是血腥,又像是骨頭腐爛的味道。
這就是斷月道。
沈硯深吸一口氣,抬腳踩了上去。腳剛落地,就聽見腳下傳來“哢嚓”一聲輕響,那塊石頭竟被他踩得裂開一道細紋,細紋裡滲出淡青色的氣體,很快又消失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懷裡的月骨越來越燙,燙得他心口發慌。耳後的青紋也開始隱隱作痛,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皮膚裡鑽出來。
“有人嗎?”沈硯喊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亂石灘上回蕩,卻沒人回應,隻有那“哢嚓”聲越來越清晰。
他走到那塊裂著縫的巨石前,往裡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卻能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裡麵滲出來,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就在這時,懷裡的月骨猛地一跳,燙得他差點拿出來。巨石的裂縫裡突然傳出一陣細碎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動。
沈硯握緊柴刀,後退了一步。
一隻手從裂縫裡伸了出來。
那是一隻女人的手,蒼白、纖細,指甲修剪得很整齊,卻沾滿了暗紅色的血。緊接著,一個腦袋探了出來,頭發亂糟糟地粘在臉上,露出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沈硯懷裡的位置。
“月骨……”那個女人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你身上有月骨……”
沈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柴刀橫在胸前:“你是誰?”
女人慢慢從裂縫裡爬了出來,她穿著一身灰布裙,裙擺上全是破洞和血跡。她的臉色蒼白得像紙,嘴唇卻紅得異常,嘴角還沾著點暗紅色的東西。
“我是蘇晚,”女人直勾勾地盯著他懷裡,“把月骨給我。”
“那是我祖母留下的。”沈硯往後退了一步。
“你祖母?”蘇晚笑了笑,那笑容有點詭異,“是不是骨碎而亡?身上長著青紋?”
沈硯猛地睜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見過很多這樣的人。”蘇晚往前走了一步,她的步伐很奇怪,像是腳腕不太利索,“碎月之後,被月骨砸中的,被青光掃到的,都會這樣。你懷裡的月骨,是唯一的解藥。”
“解藥?”
“能暫時壓住你身上的青紋。”蘇晚指了指他的耳後,“再拖下去,你的骨頭也會像你祖母一樣,一點點碎掉。”
沈硯下意識地摸了摸耳後,那裡的青紋果然比早上更清晰了些。他看著蘇晚,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眼神裡帶著一種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有貪婪,有警惕,還有一絲絕望。
“你到底是誰?”
“我是骨相師。”蘇晚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銅羅盤,羅盤的指針不是指向南北,而是一塊小小的骨頭碎片,正微微顫動著,指向沈硯懷裡的方向,說:“我能看見骨頭裡的紋路,能算出青紋什麼時候會發作。想知道你祖母為什麼會死,就跟我走。”
她的話像一塊石頭投進沈硯的心湖。骨相師……斷月道……月骨……這一切都像早就編織好的網,等著他鑽進來。
懷裡的月骨還在發燙,耳後的青紋隱隱作痛。沈硯看著蘇晚手裡的羅盤,看著她裙擺上的血跡,看著這片布滿骨頭狀石頭的斷月道,突然明白了——從祖母去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去哪裡?”他問。
“斷月道深處,”蘇晚收起羅盤,轉身往亂石灘的儘頭走去,“去找另半塊月骨。”
沈硯握緊柴刀,跟上了她的腳步。風卷起他們的衣角,亂石灘上的“哢嚓”聲越來越響,像是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們,又像是大地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正在……磨牙。
他不知道這個叫蘇晚的女人是不是可信,不知道斷月道深處有什麼在等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今天。但他知道,腳下的這條路,是他唯一能走的路。
祖母的話,月骨的指引,還有身上越來越清晰的青紋,都在推著他往前走,走向斷月道的深處,走向那個關於碎月和接骨人的真相。
而他沒注意到,蘇晚走在前麵,悄悄抬起手,袖口滑落,露出她的手腕——那裡的青紋已經蔓延到了手肘,像一條青色的蛇,盤踞在她的皮膚下,正緩緩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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