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骨淵的冰層在月碎光芒中消融,融水彙成溪流,裹挾著碎骨奔向遠方。沈硯望著掌心溫潤的月碎,護骨紋的銀芒順著指縫流淌,在雪地上畫出蜿蜒的光帶——像三百年前聖師與聖女走過的路,終於在今日重見天日。
“往南走,是守月人的‘月神壇’。”石老頭拄著骨刀,刀身沾著融化的雪水,護骨紋與溪流相觸,泛起細碎的藍花,“那裡該有《骨鑒》的全卷,還有守月人最後的火種。”
他回頭看了眼冰窟方向,那裡的青石板正透出綠意,“蝕骨教的根斷了,但散在各地的骨殖窯還得清,總不能讓那些邪骨再害人。”
蘇晚將聖女手劄折好塞進錦囊,羅盤碎片貼在胸口,與月碎的光共振,血色紋路在碎片上織成完整的月形。“手劄說,月神壇下有‘養魂玉’,能溫養被邪煞侵過的骨氣。
石伯肋下的傷,還有那些被骨種纏過的人,都用得上。”她指尖劃過耳後胎記,那裡的金紅與月碎銀芒相融,竟在頰邊映出淡淡的月紋。
三人踏著融水前行,沿途不時撞見散落的黑袍人屍骸,骨甲上的邪紋已褪成灰白,被雪水浸得發軟。
沈硯的氣線掃過屍骸,總能在衣襟裡找到細小的骨殖——是蝕骨教培育的“骨籽”,遇活人氣就會生根,如今沒了蝕骨本源滋養,都成了無魂的空殼。
行至第三日,他們在片林子裡撞見了炊煙。三間木屋搭在古柏下,煙囪裡飄出的煙帶著鬆脂香,與尋常人家不同的是,屋前晾曬的獸皮上,都繡著半輪月的護骨紋。
“是守月人的後裔。”石老頭的骨刀頓了頓,眼裡泛起水光,“我以為……三百年戰亂,早就沒人了。”
木屋門“吱呀”開了,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探出頭,手裡攥著塊刻著月紋的木牌,見了石老頭的骨刀,突然歡呼著跑出來:“阿婆!是戴月紋刀的爺爺!”
屋裡走出個白發老嫗,拄著根棗木杖,杖頭雕著完整的月輪。她看見蘇晚耳後的胎記,突然屈膝便拜,棗木杖“篤”地戳在地上,震落的鬆針在她腳邊聚成月形:“聖女……聖女的後人回來了!”
老嫗叫月婆,是守月人最後一任祭司的孫女,帶著十幾個族人躲在這片林子裡,靠采藥織布為生。“蝕骨教的人來過三次,都被阿公留下的‘月障’擋了。”
她指著古柏樹乾,那裡刻滿細密的護骨紋,與蘇晚的血符相觸,泛起淡淡的金紅,“阿公臨終前說,等月碎重光,接骨人與聖女裔會帶著清邪的光回來,讓月神壇的碑再站起來。”
沈硯的氣線探向林外的山坳,那裡藏著股微弱的邪煞,裹著骨殖窯的氣息。“山坳裡有蝕骨教的殘窯?”
月婆點頭,皺紋裡凝著憂色:“是‘育骨窯’,裡麵埋著二十多個孩子的骨殖,被邪法煉成了‘骨哨’,每到月圓就會響,聽得人骨頭縫發麻。”
她從懷裡摸出塊龜裂的龜甲,上麵刻著《骨鑒》的殘頁,“阿公說,這窯得用月碎的光和聖女的血一起清,不然那些孩子的魂就散不了。”
蘇晚的血符突然飄向山坳,血色紋路在半空繞成圓環,與月婆龜甲上的字跡相和。“我去清窯,你們去月神壇找《骨鑒》。”
她回頭看沈硯,眼裡的光比月碎更亮,“血符能引孩子的魂,等你們回來,正好讓他們入土為安。”
石老頭卻搖頭,骨刀指向林外的岔路:“一起走。月神壇的碑需要三股力——接骨人的氣、聖女的血、守月人的護骨紋,少了誰都立不起來。”
山坳裡的育骨窯藏在斷崖下,窯口爬滿乾枯的骨藤,藤間掛著串骨哨,都是孩童指骨打磨的,風一吹就發出嗚咽聲。沈硯的氣線纏上月碎,銀芒掃過骨哨,哨子上的邪紋立刻褪色,露出裡麵嵌著的細小牙印——是孩子們臨死前咬下的痕跡。
“這些魂被骨哨鎖著,不得轉世。”蘇晚的血符化作紅霧,籠罩住整座窯,血色紋路順著窯壁遊走,將邪煞一點點逼出,“月婆說,蝕骨教用孩子的哭聲養骨哨,說是能召來‘骨煞群’,還好他們沒來得及用。”
石老頭的骨刀插進窯頂的裂縫,護骨紋的藍光順著刀身灌進窯裡,與紅霧相觸,激起漫天光點——是孩子們的殘魂,在光裡化作小小的身影,朝著三人揮手,隨後鑽進土裡,長出叢叢藍花。
當最後一縷邪煞被淨化,窯壁突然裂開,露出塊嵌在磚裡的青銅片,上麵刻著《骨鑒》的後半卷,記著接骨術的“活骨法”與守月人的“醒魂咒”,末尾畫著月神壇的剖麵圖,標注著《骨鑒》全卷的藏處——在月壇中央的石碑下。
“走吧,去月神壇。”沈硯將青銅片收好,月碎的光在他掌心輕輕跳動,像是在催促。
月神壇的殘基埋在半人高的蒿草裡,中央的石碑斷成三截,碑麵的護骨紋被斧鑿得模糊,卻仍能看出“守骨護生”四個大字。石老頭撫摸著斷碑,突然跪倒在地,額頭抵著冰冷的石麵:“三百年了,守月人沒丟了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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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的血符飄向斷碑,血色紋路順著鑿痕遊走,將殘缺的護骨紋一點點補全。沈硯的氣線纏著月碎,銀芒注入碑底,斷成三截的石碑竟緩緩升起,在半空拚合成完整的模樣,碑頂的月輪雕刻突然亮起,與月碎的光融為一體。
碑下的土鬆動了,露出個青銅匣,裡麵鋪著月絲絨,靜靜躺著本竹簡——正是《骨鑒》全卷。竹簡旁放著個小巧的骨哨,吹孔處刻著接骨人的氣線紋,與沈硯的氣線相觸,發出清亮的鳴響。
“是聖師的骨哨。”石老頭拿起骨哨,吹了聲短促的音,周圍的蒿草突然倒伏,露出藏在草下的石屋群,“這是守月人當年的議事處,被蝕骨教燒了大半,還好聖師用氣線護著地基。”
沈硯展開《骨鑒》,竹簡上的字在月碎光中活了過來——接骨術的“續筋法”“活骨訣”,守月人的“醒魂咒”“淨骨符”,還有聖師與聖女合創的“骨月陣”,都清晰地映在眼前。最後一頁畫著幅合族圖:接骨人與守月人手拉手圍著月神壇,腳下的合族紋泛著金紅銀三色光,與此刻他們三人腳下的光一模一樣。
“阿公說的沒錯。”月婆帶著族人趕來,孩子們捧著剛采的藍花,撒在月神壇下,“月碎重光,合族紋亮,就是好日子來了。”
沈硯將月碎放進碑頂的凹槽,銀芒順著合族紋蔓延,所過之處,石屋的斷壁上長出青苔,焦黑的木梁抽出新芽。蘇晚的血符與《骨鑒》相觸,血色紋路印在竹簡上,與接骨人的氣線紋纏成月形,像是在立下新的誓言。
石老頭吹響骨哨,悠長的音在山穀裡回蕩,驚起成群的飛鳥。他望著那些重建石屋的族人,又看了看沈硯與蘇晚,突然笑道:“聖師當年說,接骨人守骨,守月人守魂,本就是一體。如今啊,總算回到正途了。”
夕陽落在月神壇上,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與斷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像幅跨越三百年的畫。
沈硯握緊《骨鑒》,月碎的光在碑頂流轉,溫暖得像母親的手;蘇晚將聖女手劄壓在《骨鑒》下,耳後的胎記與碑上月輪同輝;石老頭的骨刀插在合族紋中央,護骨紋的藍光與金紅銀三色光纏成結,再也分不開。
遠處的育骨窯方向,傳來孩子們的笑聲——是那些被解救的殘魂,終於在月神壇的光裡,找到了回家的路。
而更遠方的骨殖窯,正等著被月碎的光一一照亮,像沉在暗夜裡的星辰,終將在守護者的掌心,重新亮起。
“路還長呢。”沈硯望著漸暗的天色,氣線纏著月碎的光,在身前畫出條明亮的路,“但隻要這光還在,就不怕走不完。”
蘇晚與石老頭跟上他的腳步,影子在地上輕輕晃動,合族紋的光順著他們的腳印蔓延,像在說:三百年的等待,不是結束,是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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