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壇的合族紋上結了層薄霜,在晨光裡泛著銀白。
沈禾的氣線正纏著片月見草葉,小心翼翼地擦拭塊新發現的古月骨碎片——是孩子們在壇外翻土時找到的,碎骨上的月紋隻存了半道,卻與月鏡骨的邊緣完美契合。
“還差最後半寸。”少年屏息凝神,銀線帶著碎骨往月鏡骨上貼,指尖的護骨紋與碎骨相觸,月鏡骨突然亮起,骨麵的鏡影裡浮出三百年前的畫麵:守月人先民正將古月骨嵌進月神碑,其中一塊不慎滑落,摔成碎片,被埋進壇邊的土裡。“原來它在這兒躺了三百年。”
沈禾的氣線輕輕一推,碎骨精準嵌入缺口,月鏡骨的鳴響頓時變得圓潤,像補全了首未完的歌。
月芽蹲在旁邊的石碾上,手裡轉著根骨哨——是用修複好的肩胛骨做的,哨身上刻著她畫的芽形月紋。
小姑娘鼓起腮幫子一吹,哨音清亮,竟引得壇前的月見草齊齊擺動,草葉上的霜珠滾落,在合族紋上凝成小小的月:“蘇姐姐說,骨哨的音能喚合族紋的光。”
她突然跳下來,舉著哨子往壇外跑,“我去叫山那邊的娃娃來學氣線,他們說聽不見哨音,合族紋還沒爬到那兒呢!”
沈硯望著她的背影笑,轉頭時看見蘇晚正往古月骨旁添新的月見草。藥簍裡的草葉沾著晨露,根莖上纏著細如發絲的合族紋,是從月落潭移栽來的,帶著那裡的水汽:“月婆說,不同地方的月見草混種,能讓合族紋的根長得更密。”
她指尖劃過骨殖,古月骨的月紋在草葉間流轉,“你看,這道新紋正往月芽跑的方向伸,像是在追著她的哨音長。”
石老頭坐在老槐樹下,膝頭攤著本新抄的《護骨錄》,是他根據《骨鑒》和孩子們的實踐補寫的,頁邊畫滿了簡筆畫:沈禾用氣線接骨的樣子、月芽與月芽骨玩耍的場景、孩子們在合族紋旁栽草的身影。“得讓後來的娃知道,護骨不光是練氣線,還得懂草性、記骨痕、認人心。”
老人用骨刀在扉頁刻下日期,刀痕與三百年前聖師的筆跡隱隱相合,“這就叫‘舊紋生新痕’。”
日頭升到樹梢時,壇外傳來孩子們的歡笑聲。月芽領著十幾個山那邊的娃娃來了,小丫頭們紮著同款羊角辮,手裡攥著自製的木月紋,怯生生地站在合族紋邊,不敢往裡踩。“彆怕,合族紋不咬腳。”
月芽牽著個最小的丫頭,踏上銀白的紋路,小姑娘的腳剛落下,合族紋突然泛起漣漪,在她腳邊開出朵小小的藍花,惹得娃娃們驚呼著湧進來。
“先學畫月紋。”沈禾搬來塊平整的石板,用氣線在上麵畫了道簡單的月弧,“氣線要輕,想著月碎的光,彆往石板外跑。”
他握著最小丫頭的手,引導著銀線遊走,小姑娘的銀線歪歪扭扭,卻在石板上留下道淺白的痕,像條剛出殼的小蛇。
蘇晚端來摻了月髓的麵糊,分給孩子們:“吃了這個,氣線會更有力。”她看著沈禾耐心教孩子們控線,少年的側臉在晨光裡透著沉穩,氣線的運用已不亞於成年接骨人。
有個娃娃的銀線突然失控,往古月骨上撞,沈禾眼疾手快,氣線一攔,銀線便溫順地轉了個彎,在石板上畫出朵歪扭的花。
“阿爹說‘錯了就改,骨痕能補,人心也能’。”沈禾對那娃娃笑,眼裡的光像極了他父親,“我剛開始畫月紋,氣線總往草裡鑽呢。”
午後,壇外的合族紋突然微微顫動。月鏡骨亮起,骨麵映出片亂石灘,灘上的碎石縫裡嵌著黑骨殖,正滲出淡淡的邪氣——是九珠死後殘留的邪骨屑,被雨水衝到了那裡。
“我去處理。”沈禾抓起骨刀就要走,卻被石老頭按住肩。
“讓娃娃們練練手。”老人指了指那群剛學會畫月紋的孩子,“護骨不是一個人的事,得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氣線也能派上用場。”
沈禾會意,轉身對孩子們說:“敢不敢跟我去清邪骨?月見草籽能克它,你們的氣線能纏住碎石。”
孩子們立刻舉高手裡的銀線,最小的丫頭攥著木月紋,奶聲奶氣地喊:“敢!”
隊伍出發時,月芽的骨哨吹得格外響亮。合族紋在腳下蔓延,過處的野草都往兩邊倒,像是在開路。
亂石灘的邪骨屑見了人,突然冒出黑煙,卻被孩子們撒出的月見草籽纏住,草籽遇邪氣爆芽,瞬間將黑骨屑裹成綠色的團。
沈禾的氣線纏著骨刀,精準地挑出碎石縫裡的邪骨,護骨紋的藍光在刀身一閃,邪骨便化作白灰。
孩子們的氣線則纏著草團往合族紋裡拖,銀線雖弱,卻齊心協力,將一個個綠團拖到紋路上,白灰被合族紋的光淨化,滲進土裡,長出細小的月紋。
“你看!我們也能護骨了!”最小的丫頭舉著銀線,線端纏著片沾了白灰的草葉,笑得露出豁牙。
回程時,夕陽把孩子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銀線在合族紋上拖出細碎的光。
沈禾望著灘上新生的月紋,突然明白石老頭的用意——守護從來不是等待長大,而是在每一次小小的實踐裡,讓氣線越來越穩,讓心越來越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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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壇的暮色裡,新學氣線的孩子們圍著石板比畫,沈禾在旁指點,月芽的骨哨音混著《骨安歌》的調子,在壇裡蕩開。
蘇晚把新采的月見草籽撒進合族紋的縫隙,石老頭則在《護骨錄》上添了行字:“今日,十二孩童清邪骨,氣線雖嫩,意卻堅。”
沈硯最後一個走回壇裡,手裡捧著塊剛出土的舊木牌,牌上的月紋已模糊,卻能認出是守月人先民的手筆。他將木牌插進壇邊的土裡,與沈禾他們新刻的木牌並排,舊紋與新痕在暮色裡相融,像段沒有斷點的時光。
合族紋的光漸漸亮起,與天邊的月牙相和,壇前的月見草突然開花,藍紫色的花瓣上,舊骨的痕與新骨的紋交織,在晚風裡輕輕搖曳。
沈硯望著這一切,突然覺得,所謂永恒,從不是一塊不變的骨殖,而是無數代人在舊紋上添新痕的勇氣,是孩子手裡的銀線,是骨哨裡的清響,是合族紋蔓延時,那無聲卻堅定的生長。
夜深時,孩子們都睡了,壇裡隻剩下月見草的清香和古月骨的輕鳴。沈硯摸出那對雙月玉佩,合在一起的滿月在掌心亮著,映出壇外連綿的合族紋,像條銀色的河,正往更遠的地方流去。
他知道,這條河永遠不會乾涸。因為總有新的手,會接過銀線;總有新的骨,會生出月紋;總有新的孩子,會對著月神壇,說出那句說了三百年的話:
“骨可碎,魂可續,護月心,永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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