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骨的玉枝長到三尺高時,秋末的第一場霜落了。
霜粒落在全骨紋織成的銀網上,竟凝成細小的骨片,每片骨片上都有道淺痕——像被什麼東西硬生生劈開,與沈硯祖母骨頭上的“月碎之痕”隱隱相合。
石老頭淩晨就蹲在樹下,用骨針挑起片霜骨,對著晨光看了半晌:“是‘月碎餘痕’,三百年前蝕骨族挖礦骨時,怕是驚動了碎月的殘氣。”
沈禾剛把北漠帶回的蝕骨族骨鱗收好,聽見這話猛地回頭。
骨鱗放在骨語石旁,正隨著全骨紋的流轉泛著微光,鱗片邊緣的裂痕與霜骨上的淺痕完全吻合。
“蝕骨族的骨鱗……是月碎之痕的變種?”他指尖撫過鱗片,骨語石裡的月見草籽突然炸開,蹦出顆帶尖的黑籽,籽上刻著個“蝕”字。
“是蝕骨族的‘骨種’。”蘇晚抱著本泛黃的骨劄走進來,書頁上是她父親畫的蝕骨族圖譜,“我爹說蝕骨族能以月碎之痕為種,埋在礦骨旁,
三百年就能長成新的族人。這黑籽不是卵,是他們沒來得及種下的骨種,上麵的‘蝕’字,其實是簡化的月碎紋。”她指著圖譜裡蝕骨族的骨殖結構。
“你看,他們的脊椎骨是分段的,每段都有月碎痕,這就是他們能發出破骨音的原因——骨節摩擦時,會帶出月碎的裂響。”
月芽的骨哨突然在腰間發燙,她解下來一看,哨身的芽形月紋裡滲出銀霜,順著紋路爬成條小蛇似的線,往古月骨的玉枝纏去。
玉枝頂端的嫩芽突然彎下,指著月神壇西側的“斷骨崖”——那處崖壁常年寸草不生,據說三百年前有接骨人在崖下試接碎骨,失手導致崖體崩裂,留下道深不見底的縫。
眾人趕到斷骨崖時,崖縫裡正往外冒白氣,氣裡裹著細小的骨屑,落在地上就變成帶月碎痕的霜粒。
沈禾的傳骨紋金邊上前探了探,白氣突然縮回縫裡,露出崖壁上嵌著的塊青灰色骨片——比古月骨的玉色深,上麵的紋路一半是同源紋,一半是月碎痕。
“是‘半碎骨’!”石老頭的聲音帶著顫,“三百年前接骨人試接的就是這東西,沒接成,反倒讓月碎痕鑽進了礦骨的源氣裡,蝕骨族能找到十二處礦骨,怕是靠這半碎骨引路!”
阿樹往崖縫裡撒了把月見草籽,草籽剛發芽就被白氣凍住,芽尖上結著層薄冰,冰裡映出模糊的影:個穿灰袍的人正用骨鑿往半碎骨上敲,骨鑿落下的地方,月碎痕就蔓延一分,同源紋則縮成細線。
“是蝕骨族的老教主!”蘇晚盯著冰影裡的骨鑿,“我爹的骨劄裡畫過,那鑿子是用碎月核心做的,叫‘裂骨鑿’,專破合族紋!”
骨語石突然從沈禾懷裡飛出去,貼在半碎骨上,玉裡的月見草花瞬間枯萎,化作層金粉,順著同源紋往裡滲。
半碎骨劇烈震顫,崖縫裡傳來“哢嚓”裂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深處崩開。
沈禾的接骨令牌發燙,令牌背麵的骨源圖上,除了北漠和西嶺,又有三處標記亮起紅光,其中最西的那處正對著西荒——蝕骨族的老巢。
“他們在西荒的‘碎月穀’!”月芽的骨哨尖對著西方,哨音裡摻了哭腔,“十二處礦骨裡,最後那處‘月心礦’就在碎月穀,蝕骨族要用裂骨鑿把它敲碎,讓月碎痕徹底蓋住全骨紋!”
石老頭突然往古月骨的玉枝上敲了敲骨牌,玉枝的同源紋猛地往斷骨崖湧,在崖縫外織成個銀罩,將白氣鎖在裡麵。
“月心礦是十二處礦骨的根,藏著古月骨最初的源氣,也是碎月墜落後,唯一沒被汙染的礦骨。”
他把塊新刻的“鎖骨紋”遞給沈禾,紋上有三道交錯的鎖狀弧線,“這紋能暫時鎖住月碎痕,你們得趕在蝕骨族敲碎月心礦前,把它的源氣引回古月骨。”
出發前,蘇晚將父親的骨劄塞進沈禾的行囊,劄子裡夾著片半透明的骨膜,上麵是用朱砂畫的“辨骨圖”:“月心礦的源氣是淡金色,混了月碎痕的會發灰,你們辨清了再引,彆把月碎毒帶回古月骨。”
她又給每個孩子的護骨紋上抹了點血符灰,“我爹說接骨人的血能克月碎痕,這點灰能讓你們在碎月穀多撐半個時辰。”
往西行的路上,合族紋的銀線明顯變細,西荒的蝕氣比北漠重十倍,銀線落在地上。
月芽的骨哨吹得斷斷續續,哨音裡的月紋時明時暗:“蝕骨族的破骨音在穀外設了屏障,月心礦的聲傳不出來,怕是被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