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碎星湖的水路走了九日。沈硯掌中的月骨日漸溫潤,那些淡青紋路在月光下舒展,像湖底蔓延的水草。
蘇晚攤開的骨劄上,碎星湖的圖譜正泛著銀光,湖中心的漩渦狀紋路裡,隱約能看見艘船的輪廓——正是接骨聖師當年渡月碎痕時乘的“星槎”。
“骨劄說,星槎是用隕鐵混著聖師的指骨鑄的。”
蘇晚用銀簪在圖譜邊緣輕點,那裡刻著行極小的字:“舟骨接星河,能載月魂歸”,“要讓它從湖底浮上來,得用‘星髓’引氣。”
沈硯望向窗外,碎星湖的水麵果然如傳說中那般,入夜後便浮起無數細碎的光點,像被揉碎的星辰沉在水裡。
這些光點順著船舷往上爬,在甲板上凝成條條銀線,最終彙入他掌心的月骨——月骨突然發燙,那些淡青紋路竟順著銀線往湖裡淌,在水麵織出半張星圖。
“是聖師的接骨紋。”蘇晚的聲音帶著驚歎,她迅速將骨劄浸入湖水,骨片上的星槎圖譜突然活了過來,與水麵的星圖嚴絲合縫,“湖底的氣脈在回應月骨,星槎就在星圖的缺口處。”
船剛泊岸,就見湖邊的礁石上坐著個穿蓑衣的老者,手裡攥著根魚骨杖,杖頭的星紋與沈硯月骨上的紋路同源。
“等你們好久了。”老者抬起頭,他眼窩深陷,卻能看見眼底流轉的星光,“我是守湖的星翁,這湖底的星槎,三百年沒見過月骨的光了。”
他領著二人往湖灘走,腳下的卵石踩上去咯咯作響,仔細看竟都是半透明的星骸。
“這些是上古碎星的骨殖。”星翁用魚骨杖撥開塊卵石,底下露出片銀色的沙,沙粒裡裹著細小的船釘,“星槎沉湖時崩裂的碎片,被湖底的星氣養了三百年,都成了活物。”
沈硯蹲下身,月骨往銀沙上探了探,那些船釘突然騰空而起,在他掌心拚出艘迷你星槎,船身的裂紋裡滲著淡金色的氣——是聖師的接骨氣。“它在等修補。”
沈硯指尖劃過裂紋,月骨的銀輝順著指尖淌進去,裂紋竟愈合了些,“但缺了最重要的龍骨。”
星翁歎了口氣,將魚骨杖往湖裡頓:“蝕骨教的人三天前就來了,他們把龍骨拖去了‘隕星澗’,想用星槎的骨殖煉‘碎月舟’,載著他們的邪術直衝月核。”
杖頭的星紋突然亮起,映出湖底的景象:道黑影正將根泛著金光的龍骨往澗底拖,龍骨上的聖師紋在掙紮,像條瀕死的魚。
蘇晚迅速翻開骨劄的“破邪篇”,骨片上突然飛出無數銀線,在半空織成張網,網眼處的星紋與湖底的光點相吸。“星槎的氣脈與北鬥相連,此刻正是鬥柄指湖的時辰。”
她往沈硯手裡塞了枚星紋骨釘,“把這個釘進星槎的殘身,能引北鬥氣線鎖住它的靈。”
三人乘星翁的漁舟往湖中心去,越往深處,水麵的光點越密,竟在船舷外織成道光壁。
漁舟穿過光壁的刹那,沈硯突然聽見無數細碎的聲響,像有人在用骨針修補船帆——是星槎的碎片在互相呼喚。
“到了。”星翁指著水下,那裡有團旋轉的銀霧,霧裡隱約能看見星槎殘破的船身,“蝕骨教在船底布了‘鎖星陣’,用九百九十九根人骨釘把船身釘在湖泥裡。”
沈硯躍入水中,月骨在掌心亮起,銀輝穿透湖水,將那些人骨釘照得無所遁形。
每根骨釘上都刻著蝕骨教的黑紋,正往星槎的木骨裡鑽,所過之處,連堅硬的隕鐵都開始腐朽。
他指尖的氣線纏上根骨釘,猛地往外拔——骨釘卻像長在船身上般紋絲不動,反而順著氣線往他骨縫裡鑽。
“這些骨釘淬了‘蝕骨水’。”蘇晚的聲音透過水麵傳來,她正站在漁舟上用骨針畫像,“你用月骨的氣裹住骨釘,我引北鬥氣線幫你鬆勁!”
銀線從空中垂入湖水,與月骨的銀輝交織成網。沈硯借著這股力,將骨釘連根拔起,骨釘離船的瞬間,發出聲淒厲的尖嘯,化作團黑灰消散了。
他依此法拔了七七四十九根骨釘,星槎的船身突然震動起來,塊斷裂的船板翻上浮麵,板上的聖師紋正與他掌心的月骨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