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抵蒼梧郡碼頭時,恰逢月骨花盛開的時節。
碼頭上的老槐樹新抽了嫩芽,去年結的骨鈴在風裡輕響,與沈硯懷裡的“骨引”產生共鳴,引得滿城的月骨花齊齊轉向碼頭的方向,花瓣上的紋路在陽光下連成片,像幅鋪展在街巷間的活陣圖。
“沈大哥!蘇姐姐!”小少年擠過人群衝過來,手裡舉著塊新刻的骨牌,上麵是海底骨脈淵的城門模樣,“我夢見你們在海底建了座城,城裡的石頭都會發光!”他把骨牌塞進沈硯手裡,牌背麵還粘著片剛摘的月骨花瓣,“守月人說這花能記路,以後你們再去海底,它就能領著孩子們找到你們。”
沈硯捏著溫熱的骨牌,發現上麵的刻痕竟與骨脈淵的“承”字陣隱隱相合。
蘇晚蹲下身,用指尖點過少年鼻尖上的泥點:“我們帶回來樣東西,得靠你們才能讓它活過來。”她從骨劄裡取出片透明的月骨薄片,正是從海底拓來的“天地骨脈圖”,薄片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圖上的紋路正隨著少年的呼吸輕輕起伏。
回到青石巷時,接骨坊的曬穀場已擠滿了人。漠北的守月人帶著駝隊趕來,駱駝背上馱著滿滿的月骨花種;西域的張小哥捧著塊新鑄的駝骨鏡,鏡麵上能映出遠方的月軌;就連東海的漁民也撐著船趕來,船艙裡裝滿了刻著接骨陣的貝殼。
“都說是來給‘天地骨脈圖’添筆的。”孟鐵衣往爐裡添了把月骨花枝,火光明亮起來,將眾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像幅流動的百族接骨圖,“漠北的牧民要在圖上補畫駝骨道,西域商隊想添條花籽路,漁民們則說該把接骨魚的遷徙路線加上去。”
沈硯將骨脈圖鋪在石案上,圖上的紋路立刻與眾人帶來的信物產生共鳴——駝骨鏡裡的月軌投在圖上,貝殼的紋路自動嵌進海道,就連小少年刻的鯨骨,也在圖的角落長出了新的骨膜。
蘇晚笑著往圖上撒了把混合著各地水土的花籽:“聖師說過,天地的骨脈從不是死的,是靠著無數人的腳印,才能長出新的脈絡。”
入夜後,眾人圍著骨燼爐坐成圈。沈硯取出“骨引”放在爐邊,月骨立刻發出溫潤的光,將“天地骨脈圖”照得透亮。
圖上的每條紋路都開始流動,像有無數條河流在裡麵奔湧,交彙處漸漸凝成個發光的漩渦,裡麵竟映出未來的景象——漠北的綠洲開滿了月骨花,西域的沙漠裡長出了接骨草,東海的沉船被花根纏著,慢慢浮向水麵,變成了新的島嶼。
“這才是真正的接骨。”守月人長老撫摸著圖上的蒼梧郡,那裡的老槐樹枝乾已長得粗壯,樹蔭下圍著無數孩子,都在用骨刀學著畫陣,“不是修補過去的裂痕,是讓所有地方都長出能治愈裂痕的力量。”
他從懷裡掏出塊古老的骨片,上麵刻著初代守月人的誓言,“該把這個也加上去了,讓後人知道,我們守的從來不是月亮,是讓萬物生生不息的氣脈。”
小少年突然舉著木炭跑過來,在漩渦旁畫了個小小的圓圈,裡麵點著無數個小點:“這是我們!”他指著每個小點,“沈大哥,蘇姐姐,孟師傅,還有漠北的叔叔,西域的哥哥,東海的爺爺……我們都在裡麵呢。”
他往圈裡撒了把花籽,“等花開了,我們就能順著花莖爬上去,把骨脈圖掛在月亮上,讓天下人都能看見。”
骨燼爐裡的火突然劈啪作響,將花籽的影子投在牆上,竟長成了株巨大的月骨花,花瓣上的紋路正是完整的“天地骨脈圖”。
蘇晚拿起骨針,在骨劄的最後一頁寫下“星軌遞承”四個字,筆尖的月髓骨粉落在紙上,與圖上的紋路融為一體。
“該給這圖起個名字了。”孟鐵衣往每個人手裡遞了碗花酒,酒液裡浮著片月骨花瓣,“就叫‘承脈圖’吧,讓後人知道,我們接過的不僅是碎月的骨,更是讓天地延續下去的氣。”
沈硯望著圖上越來越熱鬨的紋路,突然明白老者說的“海底的城永遠敞開”是什麼意思——真正的城從不在海底,而在每個記得接骨術的人心裡,在孩子們的骨刀下,在牧民的駝鈴聲裡,在漁民的漁網中。
隻要這些記憶還在,“承脈圖”就會永遠生長,天地的骨脈就永遠不會斷絕。
天快亮時,第一縷晨光透過爐頂的破洞照進來,落在“承脈圖”上。
圖上的所有紋路突然亮起,順著花莖往窗外蔓延,纏上老槐樹的枝乾,爬上巷口的石牆,漫過蒼梧郡的屋頂,最後化作道銀帶,往天邊的新月飛去。
小少年指著天空歡呼起來:“快看!圖飛到月亮上去了!”
沈硯抬頭望去,新月的邊緣果然多了圈淡淡的光暈,像“承脈圖”的輪廓。
他低頭翻開骨劄,新頁上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是所有在場的人用骨刀刻下的名字,從聖師到老者,從他和蘇晚到小少年,每個名字旁都畫著朵小小的月骨花。
“該出發了。”蘇晚將骨劄合上,封皮上的月軌紋與天邊的新月完全重合,“守月人說西域的花田遭了風沙,漠北的接骨坊需要新的骨針,東海的漁民還在等我們教新的畫陣法子。”
沈硯將“骨引”交給小少年,月骨在孩子手裡竟長出了層薄薄的骨膜:“以後這圖就交給你們了。”
他想起海底老者最後的話,“記住,接骨不是要所有人都變成接骨人,是讓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骨血裡,都藏著讓裂痕開花的力量。”
眾人送他們到巷口時,老槐樹上的骨鈴突然齊聲作響,聲紋在空氣中織成道無形的橋,通向“承脈圖”覆蓋的每個角落。
沈硯回頭望去,小少年正站在曬穀場中央,高舉著“骨引”,教其他孩子在地上畫著新的月軌弧,陽光落在他們身上,像給每個小小的身影都鍍上了層玉色的光。
骨劄在懷裡輕輕顫動,新頁上自動浮現出下一段旅程的地圖,起點是蒼梧郡,終點是未知的遠方,沿途畫滿了月骨花的標記。
沈硯握緊她的手,感覺體內的骨脈與天地間的“承脈圖”產生了共鳴,像條奔流不息的河,正帶著無數人的期盼,往沒有儘頭的未來流淌。
風拂過月骨花叢,送來陣陣清香。
遠處的新月在晨光裡漸漸明亮,像塊被無數雙手擦亮的月骨,靜靜懸在天邊,見證著接骨人的故事,如何在星軌的遞承中,成為天地間永恒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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