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鋪的油燈亮到後半夜。
蘇晚蹲在櫃台後,把師父留下的脈圖鋪了滿桌。
泛黃的麻紙邊緣卷著毛邊,上麵除了地脈紋路,還密密麻麻寫著小字,是她以前沒注意過的批注。
最底下那張殘頁果然畫著骨燼城的地形,接骨台的位置被紅筆圈了三次,旁邊批注著:“月碎第一痕,在爐心,需月髓引心骨入痕,方得續。”
“月髓引心骨……”蘇晚指尖劃過“月髓”二字,抬頭看向後院。
沈硯正坐在石凳上,手裡摩挲著那半塊心骨,月光透過破窗落在他腕骨上,骨紋泛著淡青的光,與心骨的金光隱隱相纏。
這三天,沈硯的骨紋蔓延得更快了。
從心口往肩臂爬,像層薄薄的青紗,夜裡偶爾會發燙,他卻隻說是月髓骨在“認親”。
蘇晚知道,那是月碎之毒在呼應骨燼城的邪氣,隻是他不願讓大家擔心。
“在看什麼?”沈硯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手裡捧著盆新抽芽的月骨花。
幼苗的根須已經纏上了他的指尖,淡金的光順著根須往上爬,在花瓣上凝成細小的星點。
“你看這個。”蘇晚把殘頁推給他,“接骨台在碎月爐的爐心,要讓心骨補上第一痕,得用你的月髓骨當引子。”
沈硯的指尖剛碰到殘頁,紙上的紅圈突然亮起,與他腕骨的骨紋重合,燙得他指尖一顫。“引的時候……會怎麼樣?”
“不知道。”蘇晚的聲音低了些,“師父隻寫了‘引則痛,痛則通’。”
窗外傳來孟鐵衣的呼嚕聲。
他這三天幾乎沒合眼,把骨刃拆了又裝,在刃身刻滿了克製邪月的符文,此刻正抱著骨刃趴在藥箱上打盹,嘴角還沾著點藥膏——是白天幫老陳收拾藥圃時,被碎瓷片劃到了嘴角。
“他倒心大。”沈硯笑了笑,把月骨花放在窗台上。
花盆裡的土是從亂葬崗帶回來的,摻了點心骨的粉末,幼苗長得飛快,三天就躥高了半尺,花瓣邊緣泛著玉色的光。
“孟大哥說,碎月爐要是敢炸,他就用骨刃給它劈個天窗。”蘇晚拿起塊剛搗好的續骨散,藥末裡摻了月骨花的花瓣,泛著淡淡的清香,“這是最後一爐了,夠我們用三天。”
沈硯捏起一點藥末,湊到鼻尖聞了聞。除了尋常的接骨草,還多了股清苦的味道——是蘇晚偷偷加了她自己的骨血。
脈師的骨血能安神定脈,卻也傷元氣,她腕間的銀鐲這幾天暗了不少,那是脈師用來儲養氣血的法器。
“彆加這個了。”沈硯把藥末放回紙包,“到了骨燼城,我自己能撐住。”
蘇晚剛要反駁,院門外突然傳來老陳的聲音,帶著點慌張:“沈小哥,蘇姑娘,你們快來看看!”
三人趕到前院時,隻見老陳舉著盞油燈,照向藥鋪的門板。
不知何時,門板上被人刻了密密麻麻的骨紋,像張巨大的網,紋路裡滲著黑絲,正往門板裡鑽,邊緣還沾著幾片乾枯的月骨花瓣——是蝕骨教的標記。
“剛關上門還沒有……”老陳的手直抖,“這玩意兒是不是又要鑽進來了?”
孟鐵衣一把扯下門板,骨刃劈過去,黑絲瞬間被玉光燒成灰燼,卻在地上留下個扭曲的月形印記。“是那老東西的手法!在給我們留‘路標’!”
沈硯蹲下身,指尖撫過地上的印記。印記邊緣有細小的齒痕,和亂葬崗骨食童的齒痕一模一樣,隻是更淺,像故意留著讓他們認。
“不是路標。”他突然笑了,“是骨食童的骨語。”
骨食童化形前,曾用黑絲在石碑上留下過類似的印記,當時蘇晚的脈圖顯示,那是“跟著光走”的意思。
而這個印記裡,除了月形,還藏著個小小的“台”字。
“它在告訴我們,接骨台的方向。”沈硯站起身,看向東方。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再過兩個時辰,月亮就該落了,而三天後的月圓,就在骨燼城的方向。
老陳突然從懷裡掏出個布包,塞給沈硯:“這是我家傳的護骨符,當年我爹在守月人部落當藥工時得的,說是能擋點邪氣。”布包裡裹著塊小小的獸骨,刻著守月人的圖騰,邊緣磨得光滑,顯然被摩挲了很多年。
“陳叔,我們……”
“拿著!”老陳把布包往他手裡一按,眼圈紅了,“阿木那孩子還等著你們救呢!他小時候總來藥鋪偷甘草吃,說你們是他見過最能打的‘骨頭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