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風越來越冷，裹著碎石子往衣領裡鑽。
沈硯把衣領緊了緊，指尖觸到心口的護骨符，獸骨的暖意順著指尖往上爬，勉強壓下骨紋裡的灼痛——自從過了山口，那痛感就沒停過，像有團小火在骨縫裡燒，順著血管往四肢竄。
孟鐵衣走在最前麵，骨刃的玉光在身前掃出半圈光弧，碎石裡藏著的黑骨片一碰到光就化灰，卻總有些細小的黑絲粘在刃身上，像甩不掉的蛛網。
“這破地方的邪氣比亂葬崗還重。”他呸了口唾沫，刃尖挑開路邊半具朽骨，骨頭裡滲著的黑絲瞬間纏上來，被玉光燒得滋滋響，“上次見這麼密的黑絲，還是在蝕骨教的老巢外圍。”
蘇晚展開脈圖，金線在圖上抖得厲害，像被狂風扯著的線，紫黑紋路已經漫到了圖邊，在“骨燼城”三個字周圍繞成了圈。
她把脈圖往沈硯眼前遞了遞，聲音裡帶著點憂色：“脈圖在預警，前麵的邪氣已經凝成實質了，你的骨紋……”
“沒事。”沈硯打斷她，指了指自己腕間的骨紋，淡青的紋路此刻亮得有些刺眼，卻沒再往彆處爬，“護骨符在壓著，老陳的東西管用。”他嘴上這麼說，卻悄悄把心骨往懷裡又按了按——方才路過片枯林時，心骨突然發燙，與遠處碎月爐的紅光隱隱呼應，像是在認什麼東西。
風裡突然多了股腥氣，混著焦糊味。孟鐵衣猛地停住腳，骨刃橫在身前：“有東西過來了。”
沈硯和蘇晚立刻戒備。蘇晚摸出脈針，銀亮的針身泛著淡光，那是她用自身氣血養著的法器；沈硯則握住了斷月棱，刃身的藍光剛亮起，就被風裡的黑絲纏上，像層薄紗裹住了光。
隻見山道儘頭的枯林裡，突然竄出三道黑影，身形佝僂，渾身裹著黑布，手裡攥著骨杖，杖頭刻著蝕骨教的月形印記。
他們剛靠近，骨杖就往地上一頓，碎石裡的黑絲瞬間往上湧，纏成了三隻骨手，抓向三人的腳踝。
“雕蟲小技！”孟鐵衣大笑一聲，骨刃劈下去，玉光像道閃電，瞬間劈斷了骨手，黑絲化為灰燼。
其中一道黑影想繞到蘇晚身後，沈硯的斷月棱已經遞到了他頸間，藍光貼著對方的黑布，燙得黑影發出一聲悶哼，布下露出半張臉——臉上爬滿了骨紋，眼窩是空的，隻有黑絲在裡麵打轉。
“是蝕骨教的‘骨傀’。”蘇晚皺眉，脈針飛出去，釘在黑影的骨杖上，銀光順著杖身爬，黑絲瞬間縮了回去，“用活人骨煉的，沒了神智，隻認標記。”
那黑影被脈針釘住，卻還想撲上來，孟鐵衣一腳踹過去，黑影撞在枯樹上，瞬間散成了堆骨片，骨片裡的黑絲還在往土裡鑽，被蘇晚灑出的續骨散蓋住，才沒了動靜。
另外兩道黑影見勢不對，轉身就往枯林裡跑，孟鐵衣想追，卻被沈硯攔住。
“彆追了。”沈硯看著黑影消失的方向，枯林深處泛著暗紅的光，與碎月爐的光連成了片，“他們是故意引我們的，骨燼城快到了。”
蘇晚蹲下身，撿起片散落在地上的骨片，骨片上刻著細小的骨紋，和之前門板上的紋路一樣，隻是更淺。
她把骨片湊到脈圖前，脈圖上的金線突然亮了，與骨紋重合，顯出一行小字：“爐心有囚，月落則亡。”
“是守月人的骨語。”蘇晚抬頭，聲音有些急，“他們被關在碎月爐裡，月亮落了就活不成了。”
沈硯摸了摸心口的護骨符，獸骨此刻燙得厲害，像是在呼應脈圖上的字。
他抬頭看向東方，天邊的魚肚白已經染上了淡紅，殘月正往下沉，隻剩小半輪掛在山頭，光越來越暗，像隨時會消失。
“得快點。”孟鐵衣把骨刃扛到肩上，“再晚，孟大哥的骨刃就該等不及劈天窗了。”
三人加快了腳步，山道越來越陡，碎石裡的骨片也越來越多，偶爾能看到完整的骸骨，有的還保持著奔跑的姿勢，骨頭上的紋路與沈硯身上的一模一樣，隻是已經發黑——是月碎之毒徹底侵蝕後的樣子。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突然開闊起來。隻見遠處矗立著座黑黢黢的城池，城牆是用黑石砌的，高得望不見頂，牆麵上爬滿了黑絲，像件破爛的壽衣，風一吹，黑絲就往下掉，落在地上化為灰燼。
城池中央，那座碎月爐高聳入雲，爐口冒著暗紅的光，把周圍的雲都染成了血色，爐身上刻著巨大的月形印記，印記裡滲著黑絲，像在流血。
而爐底的方向，沉悶的鼓聲越來越急，“咚咚”的聲音順著風傳過來，震得人骨頭發麻。
沈硯能感覺到，自己的骨紋在跟著鼓聲跳，每跳一下，心口的痛感就重一分，心骨也燙得厲害，像是在和鼓聲共鳴。
“那就是骨燼城。”蘇晚的聲音有些發顫，脈圖上的紫黑紋路已經凝成了實塊，隻有“接骨台”的位置還亮著點金光，“接骨台就在爐心，守月人應該被關在爐底的囚室裡。”
孟鐵衣眯著眼看向城牆，隻見城門口站著兩排骨傀，手裡握著骨矛，矛尖泛著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