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神仙四十五_太平廣記白話故事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45章 神仙四十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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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尊師僵硬地低下頭,攤開手掌。那枚他疑為妖物、隨手收起的黑玉棋子,不知何時竟回到了他掌心。棋子溫潤依舊,此刻卻微微發燙,仿佛帶著少年最後一絲體溫。

窗外,那漫天的五彩祥雲、繚繞的仙樂、莊嚴的步虛吟唱,竟也隨著瞿道士的消失而悄然散去。月光冷冷清清,重新灑滿庭院,仿佛剛才那場盛大的飛升預演,隻是一場虛幻的夢。

黃尊師攥緊那枚棋子,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緩緩抬起頭,望向瞿道士消失的虛空,目光穿過靜室,投向草堂東側那個荒草搖曳的幽暗洞口。良久,一聲悠長複雜的歎息從他胸腔深處發出,散入清冷的山風裡。

草堂東側的小洞,荒草依舊低垂。

黃尊師攥著那枚棋子,觸手溫潤,似有餘溫——它哪裡是妖物?分明是一把鑰匙,隻開有緣人混沌的心鎖。

瞿道士以懵懂之身誤入仙機,恰似無心落子反成妙手。原來最深的道緣,不在苦求雲端的鶴駕,而在低頭時,看見腳下一粒被遺忘的微塵正熠熠生光。

4、垂手引

郢州城南有家“王記酒肆”,店主王卿釀得一手好酒。每逢佳節,總有個邋遢道士踩點而來,三碗黃湯下肚,抹嘴便走,徑直出南城門,消失在郊野。這般風雨無阻,竟過了數年。

這年端午,道士身影又在店門口晃動。王卿心頭那點埋藏多年的火星“騰”地燒了起來。他匆匆交代了夥計,紮緊衣帶,遠遠跟了上去。那道士行路看似隨意,腳下卻生風,轉眼已出城廓。

跟了數裡,道士猛然回頭,眼中精光一閃:“店家何故尾隨?”王卿撲通跪倒塵埃,額頭觸地:“仙師!小子願為仆役,隻求隨侍左右!”

道士搖頭如撥浪鼓:“不可不可!速回!”王卿隻當沒聽見,爬起來緊追其後。前頭一道深澗橫亙,寬逾丈餘。道士袍袖微拂,身如落葉飄過。王卿心一橫,眼一閉,縱身跳去——竟也穩穩落在對岸!腳下虛浮未定,又遇峭壁攔路。道士如壁虎遊牆,瞬息登頂。王卿手腳並用,磨破十指,隻攀得丈餘便力竭,懸在半空,進不得退不能。

崖頂傳來道士歎息:“何苦來哉?歸去吧!再跟,怕要粉身碎骨了!”

王卿仰頭哀告:“仙師!來時險阻全仗您冥冥指引,如今歸路茫茫,進退都是死路一條!求仙師垂憐!”涕淚縱橫,聲嘶力竭。

崖頂靜默片刻。一隻枯藤般的手忽然垂下,懸在王卿眼前。“閉眼,伸手,莫怕。”道士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王卿依言閉目,指尖剛觸及那掌心冰涼的肌膚,一股沛然巨力猛地將他提起!耳邊風聲呼嘯,身體輕如飛蓬,再睜眼時,人已立於百丈崖頂。

眼前豁然開朗。平野如茵,煙霞氤氳,奇花異草綴滿流光,絕非人間景象。王卿如在夢中,隨道士又行十餘裡,至一處精舍。庭院潔淨得不染微塵,道士卻隻讓王卿在門外草叢等候,神色肅然:“你塵心未淨,此間非你久留之地。我去取些飯食,你用了便回。切記,所見所聞,萬勿窺探,更不可與人言!否則大禍立至!”言畢閃身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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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卿蜷在柔軟如毯的草甸上,鼻尖縈繞著從未聞過的清甜花香,心中又敬又畏。不多時,門內隱約飄出奇香,非蘭非麝,勾魂攝魄。接著,環佩叮咚、笑語喧嘩之聲漸起,似有盛會。王卿喉頭滾動,想起道士嚴訓,強忍好奇,隻盯著腳邊一株發著微光的藍色小草。

忽聞環佩聲近在咫尺!幾個彩衣童子端著玉盤魚貫而出,盤中珍饈蒸騰熱氣,異香撲鼻。童子們將玉盤置於王卿麵前草地上,嬉笑著看他一眼,又翩然隱入門內。王卿腹中雷鳴,正待舉箸,目光卻被童子們最後端出的一盤牢牢釘住——那盤碧綠如最上等的翡翠,盤中物事卻令人毛骨悚然:赫然是幾段粉嫩如嬰兒的手指!指尖還凝著鮮紅的血珠!

王卿胃中翻江倒海,“哇”地一聲,剛入口的珍饈全吐了出來!他魂飛魄散,連滾帶爬遠離那玉盤,縮在草叢深處瑟瑟發抖。

門扉輕響,道士飄然而出,臉上笑意全無,隻餘一片冰寒。“叫你不看不聽,偏生管不住眼耳!”他聲音不大,卻如冰錐刺骨,“此乃仙家丹材,豈是凡眼能窺?你既見之,此地便容你不得了。”

王卿嚇得魂不附體,隻顧磕頭如搗蒜。道士袍袖一卷,王卿頓覺天旋地轉,狂風撲麵。再睜眼時,人已跌坐在自家酒肆後院泥地上。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後院熟悉的酒糟味混著泥土氣息湧來,真實得令人心頭發顫。

他掙紮爬起,踉蹌奔回前堂。櫃台上,那道士常坐的位置空著,隻餘半碗冷透的殘酒,映著窗外一片血色殘陽。

後院泥地上,王卿的腳印深陷。

那驚鴻一瞥的玉盤血指,如冷水澆頭,霎時熄了他心頭灼燒多年的仙緣妄火。

原來最深的道途,不在追隨飄渺雲蹤,而在認清凡胎本相——當人不再仰望虛妄的瓊樓,腳下的塵土方顯踏實。

5、衡山隱者

衡山深處雲遮霧繞,古寺懸於半山腰,鐘聲清越,穿透林海。寺中僧人常見一位賣藥人往來寄宿。此人一身粗布麻衣裹著清瘦身子,背個半舊的藥囊,風塵仆仆,卻總沉默寡言。他姓甚名誰,無人知曉,隻喚他一聲“隱者”。最奇的是,他常一連四五日粒米不進,隻在禪房靜坐,麵色如常。起初僧眾驚疑,隻當是怪癖,久而久之,見他氣定神閒,步履輕捷,便知是遇著了異人,愈發恭敬起來。

一日,寺裡來了對走江湖賣藝的夫婦,帶著個正當妙齡的女兒。那姑娘喚作小玉,生得明眸皓齒,似山澗裡一朵初綻的野百合,清新得晃人眼。消息不脛而走,引得好些浮浪子弟垂涎,連帶著幾個山下富戶也動了心思,紛紛遣人提著禮盒登門求親。小玉父母雖在風塵中打滾,卻把女兒視作掌上明珠,咬定了非五百貫聘金不嫁。這數幕嚇退了眾人,古寺終於恢複了清靜。

那隱者賣藥歸來,聽僧人閒談此事,竟也踱步到了小玉一家暫居的僧舍外。恰見幾個油頭粉麵的商人正圍著姑娘言語輕佻,小玉窘迫地垂著頭,手指緊緊絞著衣角。隱者目光落在她局促不安的側影上,微微一凝。

次日,隱者徑直尋到小玉父母麵前。他不多寒暄,隻從懷中取出兩錠沉甸甸、黃澄澄的金塊,輕輕放在桌上:“此金足值七百貫,權作聘禮。”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令媛,老朽欲聘之。”那金錠在幽暗禪房裡閃著溫潤厚重、不容置疑的光。小玉父母驚得麵麵相覷——七百貫!遠超過他們所求!再看眼前這清瘦老者,目光沉靜如山間深潭,毫無輕浮之態。夫婦倆躊躇片刻,又望向女兒,小玉臉頰微紅,卻輕輕點了點頭。婚事,竟就這樣倉促定下。她父親因是官家樂籍,身不由己,須即刻趕回應差,隻得含淚匆匆與女兒話彆。

臨行前,小玉母親拉住隱者衣袖,淚眼婆娑:“先生,小女……就托付給您了。他日若思念,該往何處尋訪?”

隱者遙指東南:“此去四十餘裡,入得山中,自然知曉。”他頓了頓,又溫和道,“不必憂心。”

數月後,思念女兒成疾的父母再也按捺不住。憑著記憶,夫妻倆互相攙扶著,一頭紮進隱者所指的莽莽山林。山路崎嶇,藤蔓糾纏,走了大半天,人跡愈見稀少,正惶惑間,忽見前方雲霧繚繞處,豁然開朗——數株千年古鬆掩映之下,赫然矗立著一座氣派的宅院!朱漆大門厚重威嚴,琉璃瓦頂在雲隙透下的陽光裡流光溢彩,竟似天宮瓊宇跌落凡塵。

夫妻倆驚疑不定地叩響門環。門扉輕啟,隱者與小玉雙雙含笑立於門內。小玉撲入母親懷中,容顏比離家時更顯豐潤嬌豔,眉梢眼角儘是恬然喜色。院中奇花異草馥鬱芬芳,仆從無聲卻進退有度。更奇的是,一餐山野清蔬、幾盞山泉香茗之後,連日趕路的饑渴疲憊竟一掃而空。一連盤桓五六日,每日雖隻清淡飲食,卻再無半點餓意,通體舒泰,神清氣爽。

臨彆依依,隱者捧出一隻光華流轉的五色寶箱,鄭重遞給小玉母親:“此間幽深,終非久居之所。些許薄禮,聊表心意。此後,不必跋涉相尋了。”箱中竟是五錠與當初聘禮一般無二的金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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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上,小玉母親抱著那沉甸甸的五色箱,心頭卻像壓了塊石頭。隱者臨彆那番話,總讓她覺得透著永訣的意味。行至半途,林中霧氣漸濃,白茫茫一片,連來路都模糊了。她心緒不寧,忍不住停下腳步,顫抖著掀開了那華美的箱蓋——

刹那間,夫妻倆如遭雷擊,僵在當場!箱中哪裡還有什麼燦燦黃金?隻有五片碩大的樹葉,脈絡清晰,顏色卻異常鮮豔,呈現出一種近乎詭異的金黃、朱紅、深紫、靛藍與翠綠,正是那五色箱的色澤!它們靜靜地躺在箱底,散發出山野草木特有的、微帶苦澀的清新氣息。

她猛地回頭,望向那仙宅的方向。隻見來時山路已被濃得化不開的雲霧徹底吞沒,哪裡還有半點朱門崇麗的影子?唯有衡山群峰寂寂,層林莽莽,如同一個巨大而沉默的謎。風過林梢,發出嗚咽般的低鳴,仿佛在訴說著什麼。

小玉母親緊緊抱著那隻空餘樹葉的五色寶箱,冰涼的手指撫過那些鮮亮的葉脈。她想起女兒倚在朱門邊那恬靜滿足的笑臉,想起在仙宅中飲下的那盞清茶熨帖了四肢百骸的暖意,想起隱者沉靜如深潭的目光……她忽然不再顫抖了,一種奇異的明悟湧上心頭。那沉甸甸的黃金是幻影,可女兒安然無恙的幸福,仙宅中那幾日身心被滌蕩的寧靜,卻是真的。仙緣如霧,終將散去;可為人父母者,所求的,不就是兒女一生順遂安康麼?這,比千兩黃金更重,更暖。

她將一片金黃的樹葉輕輕貼在胸口,那葉脈的紋路,竟像極了一條蜿蜒回家的路。她抬頭望向雲霧深處,低聲呢喃:“小玉,隻要你安好,娘便安心了……”林風驟起,卷起箱中其餘四片異彩的葉子,打著旋兒,飛向衡山亙古蒼茫的峰巒深處,如同仙人收回的幾筆絢爛餘墨。

6、梅真君

汝陰城東的崔景唐,富甲一方,卻無半分驕矜。他宅院深處那株老槐樹蔭下,常設粥棚施舍。城中人提起崔大官人,都道一聲善人。

這年深秋,雨絲細密如銀針,簷下滴滴答答。家人引進來一位清瘦道士,自稱姓梅,青布道袍已洗得泛白。崔景唐見對方眉眼疏朗,氣度不凡,便留他住下。寒來暑往,梅道士竟在崔家西廂住了數月,每日不過讀書靜坐,閒談時偶露崢嶸見識,似能窺見天地玄機。

一日,崔景唐在市集購得一具玉鞍,溫潤如脂,光彩照人。他決意攜此物遠赴壽春,獻給節度使高審思。臨行前,他對梅道士道:“先生隻管安心住下,我此去壽春不過旬月即歸。家中兒侄定會儘心侍奉,先生無需憂慮。”

梅道士聞言,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光:“巧了,貧道亦是壽春人氏。此番正要歸鄉訪友,也快動身了。崔公不妨先行一步。”他頓了頓,似有所思,“叨擾貴府多時,無以為報。崔公府上,可有水銀?”

崔景唐雖有疑惑,仍立即命人取來水銀十兩奉上。梅道士也不多言,在靜室中置一小巧銅鼎,引燃炭火,將那水銀傾入鼎內。崔景唐立於一旁,隻見鼎中銀霧氤氳,似有活物遊走其中,漸漸凝作一泓流動的月華。道士袍袖輕拂,爐火陡然熾烈,鼎中物事翻騰變化,不過一炷香工夫,鼎中再無半分流動之態,赫然凝成十錠光潔耀眼的雪花紋銀!油燈昏黃的光暈裡,白銀幽幽地反射著燭火,映得梅道士眉目間有種非人間的清冷。

梅道士拈起一錠白銀,遞與崔景唐:“些許銀兩,權作崔公路途盤纏。他日到了壽春,不妨往城東尋訪梅家寒舍,容貧道稍儘地主之誼。”言罷,飄然一揖,竟自提了行囊,與崔景唐在宅門前作彆,身影很快消失在雨霧迷蒙的巷口。

崔景唐到了壽春,交割玉鞍,便依梅道士所言,直奔城東。他逢人便問“梅家宅院”,可一連數日,足跡踏遍城東街巷,問遍路人商販,得到的回答卻出奇一致:“此地並無梅姓人家,更不曾聽說有甚道士居住。”

眼看日頭西斜,他疲乏地倚在一株蒼老槐樹下歇息。幾個村中老叟正坐在樹下閒談,聽他又問“梅家”,彼此對視,眼中俱是驚異之色。其中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撚須沉吟半晌,緩緩道:“客官,這城東確無梅姓住戶。不過……”老人抬手指向遠處蒼山隱約處,“淮南嶽廟中,倒有一尊梅真君神像,受此方百姓香火供奉久矣。您尋訪的,莫非是這位仙真?”

崔景唐聞言,心頭一緊,似有預感,卻又不敢相信。他辭彆老者,依言尋至那隱於半山腰的嶽廟。廟宇不大,古木森森,香火倒還繚繞。他步入略顯幽暗的正殿,目光急切地掃過神台——就在殿宇深處,端坐著一尊泥塑金身的神像。崔景唐趨前幾步,仰頭細看,刹那間如遭雷擊,整個人僵立當場,連呼吸都忘了。

那神像的麵容、眉宇間的神氣,分明與西廂裡住了數月、為他點化水銀的梅道士,毫無二致!隻是此刻,這麵容凝固在香火繚繞的幽光裡,顯出無悲無喜的永恒肅穆。他仿佛又聽見那清朗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往城東訪吾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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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景唐踉蹌著,幾乎是撲跪在神像前的蒲團上。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尖觸到的,是冰冷而粗糙的泥胎。殿宇寂靜,唯聞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遠處斷續的鳥鳴。他茫然四顧,目光最終落在神像腳下那隻斑駁的銅香爐裡——香灰積得厚厚的,幾炷殘香兀自燃著,嫋嫋青煙筆直地升騰而起,在幽暗的殿頂梁木間悄然彌散,無痕無跡。

崔景唐呆望良久,想起梅道士臨彆贈銀時那錠白銀的微光。他下意識探手入懷,那錠道士所贈的盤纏,依舊貼身帶著,沉甸甸地硌在胸口,他卻分文未動。此刻,這金屬的涼意隔著衣衫傳來,竟如神像的泥胎一般,有種難以言喻的疏離與縹緲。

原來數月善緣,朝夕相處,竟是一場人生際會。他供奉的粥棚溫暖了寒士的身,無意中開啟的柴門,竟迎入了一尊真神。那十兩白銀,非為盤纏,原是神隻在塵世行走留下的一偈無言的點化。

崔景唐緩緩起身,點燃三炷清香,插入爐中。新煙與舊煙纏繞著,再次向那深不可測的殿宇高處升騰、彌散。他久久佇立,心頭澄澈如洗,再無半分惶惑與尋覓的焦灼。

香燃儘了,芬芳卻已滲進梁木;人間善行如爐中之煙,看似無痕無跡,終將繚繞於神明的眉目之間,化作一縷會心的笑意。這笑意,便是凡俗生命所能觸及的最高回響——善念初動時,神恩已悄然行過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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