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秀禪師
洛水畔的天宮寺在晨鐘裡醒來時,秀禪師正站在佛殿前的石階上。階縫裡鑽出幾莖野草,沾著露水,他俯身輕輕拂去草葉上的浮塵。這個動作他做了二十年——從汴州陳留的農家子弟,到如今年近百歲的禪門尊宿。
“今日有風。”他望著幡旗飄動的方向。
弟子達摩捧著早齋過來:“師父,是東南風。”
秀禪師接過粗瓷碗,碗裡清粥映著天光。他想起昨夜夢中那場大火,火舌舔過佛殿的梁柱,劈啪作響。
“讓庫頭把水缸都添滿吧。”他啜了口粥,“所有的。”
達摩應了聲,卻沒挪步。自長安年間隨師父從荊州來此,他早已習慣師父這些沒來由的囑咐。就像三年前那個雨天,師父突然讓把藏經閣的經卷全部抄錄備份,結果半月後連陰雨,屋頂漏濕了半架典籍。
“去吧。”秀禪師望了眼鐘樓,“今日香客多,叮囑他們小心火燭。”
果然,午時剛過,山門外車馬喧闐。原來是臨淄王李隆基與諸位親王駕到。這位年輕的王爺素來禮佛,每次來都要與秀禪師長談。
“禪師請看。”李隆基從袖中取出一支竹笛,“前日偶得此物,音色清越,特來請禪師品鑒。”
秀禪師接過細觀。笛身紫竹製成,七孔勻稱,觸手生溫。他並不吹奏,隻以指腹輕撫笛孔,微微頷首:“好笛。隻是王爺可知,笛有六孔,何以成七?”
李隆基笑道:“請禪師指教。”
“前六孔應六律,第七孔,”秀禪師將笛子舉到窗前,“通天地之竅。”
陽光透過笛身,在地麵投下斑駁光影。他忽然將笛子遞還給達摩:“好生收著。日後王爺需要時,再原物奉還。”
達摩小心接過,心中疑惑——既說是好物,為何不留著吹奏?既不留用,又為何要日後奉還?
當夜,秀禪師召集全寺僧眾。佛前長明燈搖曳,在他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影。
“即日起,寺內一律禁用明火。”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屏息,“長明燈也滅了。”
僧眾嘩然。長明燈是佛前燈火,自古不熄,這是千年規矩。
達摩上前一步:“師父,這……”
“你見過火燒連營嗎?”秀禪師望著窗外夜色,“我見過。佛殿、鐘樓、藏經閣——三大殿宇,付之一炬。”
他轉身,目光掃過眾人驚疑的臉:“不是天災,是一盞傾倒的油燈。”
僧眾竊竊私語。監院忍不住開口:“禪師,寺中防火完備,水缸常滿,更夫徹夜巡視……”
“心火不除,外火難防。”秀禪師截住話頭,“今夜起,各堂自查火燭。達摩,你帶人把重要經卷暫移禪房。”
眾人散去後,達摩獨自留下:“師父,您是不是預見了什麼?”
秀禪師不答,隻將腕上佛珠褪下,一粒粒數過。數到第七粒時,窗外傳來更鼓聲。
“去睡吧。”他說,“記住,那支笛子要收好。”
七日後,夜半風急。
達摩被濃煙嗆醒時,火已從齋堂燒起。風助火勢,眨眼間就躥上佛殿的飛簷。他慌忙組織僧眾救火,卻見秀禪師早已站在院中指揮。
“佛殿救不得了,保鐘樓!”老禪師聲音沉靜,仿佛眼前衝天烈焰隻是幻影。
可火蛇還是攀上了鐘樓。銅鐘在烈火中發出沉悶的嗡鳴,那是達摩此生聽過最悲愴的聲音。
“經藏閣!”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回頭,卻見藏經閣方向火光衝天——那裡存放著全寺最珍貴的經卷。
達摩腿一軟,幾乎跪倒。卻見秀禪師微微一笑:“無妨。”
後來才知道,三天前秀禪師已讓弟子把大部分經卷轉移到了後山洞穴中。火滅後清點,寺內雖焚毀殿宇三座,重要經典卻完好無損。
“師父早知有這場火?”災後重建時,達摩終於問出心中疑惑。
秀禪師正在栽種新竹:“春種秋收,因果循環。”
“那為何不直接告訴大家具體時日?也好早做防備。”
“若說了具體時日,你們隻會在那一日小心。”秀禪師培好土,直起腰來,“我要的,是你們時時小心。”
他望著焦土中萌發的新綠:“防災在心,不在術。”
轉眼又是數年。那日秀禪師正在禪坐,忽睜眼道:“達摩,取笛來。”
達摩從箱底找出那支紫竹笛。這些年他小心保管,笛身依然紫亮如新。
“送去給當今聖上。”秀禪師說。
達摩愣住:“哪位聖上?”
“自然是玄宗皇帝。”
達摩這才想起,月前先帝駕崩,臨淄王李隆基已登基為帝。他捧著笛子,想起當年“日後奉還”的預言,不禁汗毛倒豎。
“師父,您早就知道……”
“去吧。”秀禪師閉目,“物歸原主。”
送笛的弟子帶回玄宗的賞賜和一封禦信。信中,新帝盛讚禪師先知,並邀他入宮講法。秀禪師卻隻收了尋常布匹,將金銀退回。
“告訴陛下,”他對信使說,“老衲當年收下的是一支笛子,如今還回的也是一支笛子。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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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至,秀禪師在禪房中安然圓寂。遺容如生,唇角似帶笑意。
送葬那日,龍門山人潮如湧。僧俗弟子數千人,白衣勝雪,從山門排到山巔。燕國公張說親自撰寫碑文,其中有句:“能見無形之火,方避有形之災;能知未來之變,隻因洞察當下。”
達摩在整理師父遺物時,發現一本筆記。最後一頁墨跡尚新:
“佛前燈,可燃千年,亦會傾覆於一瞬。心中燈,念念護持,方得長明。防災如此,修行如此,人生亦如此。”
他合上筆記,望向窗外。新修的佛殿剛剛上梁,工匠們正在檢查每個榫卯。而寺中各處,水缸常滿,更夫巡夜的聲音由遠及近。
達摩忽然明白,師父留下的,不是預言的神通,而是這份於平凡處見真章、在微末時做功夫的智慧。他走到院中,開始每日例行的巡查——從檢查佛前的香爐,到整理庫房的雜物。
就像師父生前常說的:真正的平安,不在躲過多少災劫,而在修得一顆時時警醒、處處從容的心。
真正的遠見,不在於預知風暴,而在於時時修好屋頂;真正的平安,不在於僥幸避險,而在於始終心存敬畏。防災如此,人生亦是——唯有在每個平凡當下恪儘職守,方能在無常世事中從容前行。
2、義福
開元二十三年的秋天,長安城西化度寺的銀杏正黃得燦爛。義福禪師站在落葉紛飛的庭院裡,看著小沙彌清掃階前的銀杏果。果實墜落時發出的輕響,讓他想起昨日兵部侍郎張均來訪時,腰間玉佩相擊的聲音。
師父,張侍郎送來的茶葉要收進庫房麼?知客僧輕聲請示。
且放著。義福望著宮城方向,今日還有客來。
果然,未時三刻,中書侍郎嚴挺之、刑部侍郎房琯、禮部侍郎韋陟的轎輦先後抵達山門。這四位當朝重臣是寺中常客,每逢休沐必來聽義福講法。今日他們臉上卻都帶著幾分凝重——朝廷剛剛議定泰山封禪的儀程,聖意難測,誰都盼著在禪師這裡尋得片刻安寧。
禪房裡的檀香嫋嫋升起,義福的目光掠過眾人,在張均空著的座位上停留片刻。
今日講《金剛經》第四品,他聲音平和,不住於相,如如不動
講到一半,張均才匆匆趕來,袍角沾著酒漬。他在最後一排坐下,明顯心神不寧。義福不動聲色,繼續講解。當說到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時,張均突然起身,向身旁的房琯低語:
我近日服食金丹,不宜久留喪氣之地。
房琯還未答話,張均已悄然離席。銀杏葉在他身後紛揚落下,像碎金鋪了滿地。
義福的講經聲微微一頓。他目送那個遠去的背影,輕輕搖頭。
待法會結束,香爐裡的檀香剛好燃儘。義福喚住房琯:居士留步。
眾人散去後,禪房裡隻剩下他們二人。夕陽透過窗欞,在青磚地上畫出斜斜的格子。
張公這一去,義福歎息,恐難回頭了。
房琯愕然:禪師何出此言?張侍郎隻是......
不是今日之事。義福望向窗外,這些年來,他太執著於金丹妙藥,太計較得失榮辱。今日法會本可助他渡過劫難,可惜......
房琯忽然覺得掌心一暖。老禪師的手乾燥而溫暖,緊緊握住他的。
居士不同。義福注視著他的眼睛,你當為中興之臣,望始終持守本心。
這話說得鄭重,房琯正要細問,卻見義福緩緩閉目,跏趺而坐。再探鼻息,已然圓寂。
那年秋天的銀杏葉,在房琯記憶裡黃得特彆久。他常常想起禪師最後的目光,想起那雙看透世事卻依然溫暖的手。
十三年後的一個雪夜,已是宰相的房琯在靈武行宮值夜。叛軍的烽火照亮了半邊天,他捧著剛擬好的平叛方略,忽然想起開元二十三年那個下午。
中興之臣......他喃喃自語。禦案上燭火搖曳,映出張均的最新消息——這位昔日的兵部侍郎,如今已在安祿山的偽朝任職。
房琯走到窗前,雪花正密密地飄落。他想起張均當年在化度寺匆匆離去的身影,想起義福禪師那句未說完的歎息。原來,人生的分野從不在一時榮辱,而在每個選擇的是非之間。
禪師,他對著夜空輕聲道,我始終記得。
雪越下越大,漸漸覆蓋了戰火留下的焦痕。房琯回到案前,繼續批閱文書。這個漫長的冬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人生的航向,不在風急浪高時的狼狽躲閃,而在風平浪靜時的持守堅定。真正的智慧,是能在繁華中看見危機,在迷亂時守住本心。每一次對正道的堅守,都是在為未來的自己點亮燈塔。
3、神鼎
長安西市的清晨總彌漫著醬香與汗味。神鼎法師踩著露水走來,破僧衣下擺沾滿草屑,手裡那隻陶缽邊緣結著深褐色醬垢——他總說醬是人間至味,能蓋過世間一切苦。
“法師今日還要醬?”醬鋪夥計探頭問。
神鼎晃了晃空缽:“一勺便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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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是本月第三回。他從不剃度,亂發如蓬草,卻偏有個莊嚴法號。化緣時不挑不揀,人家給粗布他披粗布,給錦緞他也坦然穿著。此刻他僧衣左襟是百姓給的補丁,右袖卻綴著某位官員施舍的暗紋綢,風一吹,破布與綾羅同時飄動。
“看這瘋和尚!”孩童們跟在身後嬉笑。
神鼎渾不在意,手指探進缽裡蘸醬,吮得嘖嘖有聲。今日他要去聽利真法師講經——雖說他常把講經會變成辯經場。
利真法師的禪院擠滿香客。見神鼎進來,不少居士紛紛避讓——不是嫌他衣衫襤褸,是上月他當眾問倒兩位高僧的事太令人難堪。
“萬物可定?”利真法師正在講《涅盤經》。
神鼎忽然在人群中舉手:“法師說萬物定否?”
滿堂寂靜。利真認得這個狂僧,合十道:“定。”
“若定,高山為何成深穀?滄海為何變桑田?眾生為何有生死輪回?”神鼎每問一句,就向前一步,破缽裡的醬香隨風散開,“萬物相糾如亂麻,法師怎說是定?”
利真沉吟:“或許...不定。”
神鼎哈哈大笑:“若不定,法師何不喚天為地?喚星為月?”他手指窗外柳樹,“此刻你指柳為楊,它可會變成楊樹?”
利真語塞。滿座僧俗麵麵相覷,隻見神鼎轉身便走,醬缽晃蕩著消失在門廊儘頭。
這幕恰被路過的大臣張文成看見。他追出山門,在溪邊攔住神鼎:
“法師方才所言,儘是菩薩智慧。”
神鼎正掬水飲醬,聞言抬頭:“張大人錯了。”他晃著沾醬的手指,“菩薩得失不喜悲,打罵不嗔怒。我呢?”他指指自己胸口,“化到醬就歡喜,化不到就沮喪;誰罵我,我定要罵回去——離菩薩差著十萬八千裡。”
文成怔住。待要再問,神鼎已踩著溪石走遠。那件襤褸僧衣在風中鼓蕩,像掛滿旗幟的破船。
此後三年,神鼎依舊遊蕩在長安街巷。有人見過他冬日裹著乞丐給的破棉被,夏日反穿著貴婦施舍的薄紗衫。某次被惡少追打,他邊跑邊喊:“打得好!正好治我嗔心!”可跑出半條街又折返,抓起攤販的擀麵杖要還手,想起什麼似的扔下棍子,嘟囔著“還是修行不夠”,掏儘銅錢賠了攤主。
這年重陽,張文成外放洛陽前特來辭行。在城南亂葬崗找到神鼎時,他正在給無名墳塚添土。
“法師既知自己非菩薩,為何不修菩薩行?”
神鼎用破袖抹汗:“張大人,餓漢知飯香,未必就要當廚子。”他指向墳塋間一株野菊,“見它開得好,難道非要移回自家院子?”
文成若有所思。臨彆贈銀,神鼎拒了;贈醬,他卻欣然收下。
當晚月明如晝,神鼎獨坐荒塚間,就著月光吃最後一口醬。陶缽將空時,他忽然對那座新墳說:
“你這一生,太想修成菩薩相。”指尖輕叩缽沿,“卻不知,承認自己是凡人,才是修行的開始。”
秋風掠過墳頭荒草,如答如歎。
真正的修行,不是假裝沒有喜怒哀樂,而是在悲喜來臨時清醒自知。承認自己的局限,比追求完美的幻想更接近智慧。世間萬物皆在定與不定之間,唯坦誠麵對本心者,方能在這矛盾中尋得自在。
4、廣陵大師
貞元年的廣陵城,總在晨霧未散時就能聽見孝感寺的吵鬨聲。那是廣陵大師又在打狗——寺牆根下,他披著那件從不離身的穗裘,拳起拳落,野狗的哀鳴刺破黎明。腥熱的血點濺在他亂須上,他隨手抹一把,繼續剝皮卸肉。
“造孽啊……”早課的老僧們掩麵疾走。
大師渾不在意。他生得醜,闊嘴塌鼻,偏有雙亮得駭人的眼睛。盛夏三伏也不脫那件結滿油垢的裘衣,蚤虱在毛叢裡窸窣竄動。他白日與市井少年鬥毆,夜晚醉臥街衢,偶爾搶奪商販財物,滿城人都躲著他走。
這日西市有少年設賭局,正是廣陵力名最盛的陳三郎。骰子叮當響時,大師正蹲在肉鋪前啃骨頭。忽聽得賭攤喧嘩,原是少年耍詐贏了老翁的最後銅錢。大師扔下骨頭,大步過去,蒲扇般的手掌拍下——
“轟!”棋局應聲而碎。
陳三郎霍然起身:“禿驢敢惹我?”
大師一口唾沫啐他臉上:“爺爺教你做人!”
千餘人瞬間圍攏。兩人在街心拳來腳往,瓦罐攤子嘩啦碎了一片。大師的裘衣甩出渾渾汗味,可拳風剛猛,三十合後,陳三郎鼻青臉腫鑽出人縫逃走。
滿街寂靜。大師撿起半塊踩碎的炊餅,就著血汙啃起來。
自此他更肆無忌憚。酒肆賒賬,當街奪金,有商戶理論,他瞪眼便吼:“佛爺替你消災!”眾人懼他神力,隻得忍氣吞聲。
直到某個秋夜,寺主老僧喚他至禪房。燈下,老僧指著窗外落葉:
“出家人當守戒律,你怎可……”
“戒律?”大師咧嘴一笑,齒縫肉絲猩紅,“如來尚有獅子吼,佛爺打幾條野狗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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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歎息:“你心中有佛否?”
大師拍著胸脯如擂鼓:“佛就在這兒!隻是不似你們裝模作樣!”
他摔門而去,穗裘掃翻燭台,火星濺上袍角也不理會。
變故發生在冬至夜。大師盜取酒坊三壇烈酒,醉倒在水溝邊。更夫發現時,他渾身滾燙,那件從不離身的裘衣竟凍成鐵甲。抬回寺裡連燒三日,囈語不斷,忽而怒罵忽而大哭。
第四日清晨,他忽然掙紮下床,踉蹌走向柴房。眾僧見他抽出劈柴刀,以為又要行凶,卻見他揮刀割向穗裘——
虱群雨落,多年汙垢隨皮毛紛飛。他赤身走入雪地,掬雪擦身,皮膚搓得通紅。
再回禪房時,他翻出針線,默默縫補往日撕破的僧袍。有少年在寺外叫罵挑釁,他充耳不聞。
開春後,廣陵人漸漸忘了那個惡僧。隻在雨夜,能見個清瘦身影替更夫巡夜;或聞某惡少莫名被打折腿,而受害商戶門前,總悄然出現失竊的銀錢。
三年後的佛誕日,大師在眾目睽睽下登壇講經。有莽漢突擲臭蛋:“假正經!”
蛋清順額角流下,大師微笑拭去:“施主說得是。”
滿座愕然。那夜他獨坐禪房,對燭火輕語:
“佛不在裘衣,也不在袈裟。”指尖撫過舊袍補丁,“在能裝得下眾生癲狂的肚量。”
更深露重時,他推開窗,見星河垂野,一如當年醉臥街頭所見。隻是此刻心境,已大不同了。
真正的修行不是剔除所有雜質,而是在泥沙俱下中保持本心的澄明。佛性從不回避人間煙火,真正的頓悟往往生於迷惘,真正的慈悲常藏於狂放。度人者先須度己,而度己的舟楫,有時恰是那些看似不堪的過往。
5、和和
唐代國公主下嫁滎陽鄭萬鈞的第七年,府邸裡的牡丹開了又謝,寢殿始終不曾響起嬰啼。
那日雨後,公主正對著一雙虎頭鞋出神,忽聞前院喧嘩。管家匆匆來報:大安寺的瘋和尚又來了,正抱著廊柱說要孵蛋呢。
公主卻眉眼微動: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