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隻是想為弟弟報仇。”王忠憲聲音顫抖,眼神中滿是迷茫。
馬奉忠看著他,語氣緩和了些許:“報仇本無可厚非,可需辨明是非、分清主次。濫殺無辜,隻會讓仇恨循環往複,既告慰不了你弟弟的在天之靈,也會讓你自己背負罪孽。我今日前來,並非要向你索命,隻是希望你能明白,冤有頭、債有主,盲目報複隻會徒增殺戮與痛苦。”
說完,紫衣男子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最終消散在夜色之中。王忠憲呆立在原地,久久無法平靜。他想起白日自己的所作所為,心中充滿了自責。次日一早,他便前往資聖寺側,為馬奉忠收殮了屍骨,妥善安葬,並在墓前懺悔謝罪。
此後,王忠憲不再被仇恨蒙蔽雙眼,而是將精力投入到平定叛亂的戰事中。他奮勇殺敵,隻為早日平定戰亂,讓天下百姓不再遭受骨肉分離之苦。而那段與鬼魂對峙的經曆,也成為了他一生的警醒,時刻提醒他,仇恨之下,更需堅守正義與理智。
仇恨如迷霧,易亂人心智;正義需明辨,方不負初心。盲目報複隻會滋生更多罪孽,唯有分清是非、秉持理智,才能真正了結恩怨。以直報怨並非濫殺無辜,而是對罪惡的精準追責,對善良的溫柔守護,如此方能讓仇恨終結,讓正義昭彰。
6、鄆卒
唐元和末年,藩鎮割據,天下不寧。朝廷下詔討伐擁兵自重的鄆州叛軍,汴州士卒奉命出征,隨王師一同奔赴鄆州戰場。那是一場慘烈至極的廝殺,鄆州守軍頑強抵抗,汴州士卒死傷慘重,連糧草都一度斷絕。戰火紛飛中,人性的底線被殘酷的現實不斷衝刷,有些士兵漸漸被仇恨與饑餓吞噬,做出了違背天理人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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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州軍中有名士卒,姓趙,平日裡也算勇猛,可在連番惡戰與斷糧的煎熬下,早已沒了往日的理智。一次激戰過後,戰場屍橫遍野,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趙卒餓到頭暈眼花,看著身邊倒斃的鄆州士卒,心中竟生出一個瘋狂的念頭。他環顧四周,見無人注意,便拖起一具年輕鄆卒的屍體,躲到僻靜處,用腰間佩刀割下肉來,生火烤熟後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那鄆卒不過十七八歲,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想來也是被迫卷入戰亂的普通青年。趙卒吃下肉時,隻覺得解了燃眉之急,全然忘了這是同類的血肉,更沒想過這般行徑有多麼殘忍。戰事結束後,王師平定鄆州,趙卒隨大軍凱旋,那段在戰場上食人肉的經曆,被他刻意深埋心底,不願再提及。
日子一天天過去,趙卒解甲歸田,回到汴州鄉下,娶妻生子,過上了安穩日子。他以為那場戰亂帶來的陰影早已散去,食人肉的惡行也會隨著時間被掩埋。可他不知道,有些罪孽,一旦犯下,便如附骨之疽,終究會找上門來。
轉眼數年過去,趙卒的生活看似平靜,可他時常在夜裡被噩夢驚醒,夢中總浮現出那個年輕鄆卒的臉,眼神中滿是不甘與悲涼。起初他隻當是心虛,並未在意,可漸漸地,他的身體開始出現異樣,時常莫名感到渾身酸痛,精神也日漸萎靡。
這一年深秋,趙卒突然得了一場暴病,高燒不退,渾身疼得在床上翻滾,藥石無效。纏綿病榻多日後,一晚,他昏昏沉沉睡去,竟做了一個無比清晰的夢。
夢中,他又回到了當年的鄆州戰場,遍地屍骸,陰風陣陣。這時,一個身著鄆州軍服的年輕男子緩緩向他走來,正是當年被他食其肉的那個鄆卒。青年麵色蒼白,身形單薄,眼神卻異常清明,沒有滔天的恨意,隻有深深的失望與質問。
“我與你並無宿世仇怨,”青年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兩軍對壘,各為其主,你殺我,尚且算是戰場常理。可我已然身死,你為何還要食我血肉?世間萬物,皆有靈性,同類相食,何其不仁!我已將你的所作所為訴於上帝,今日前來,隻為向你討還這筆血債——你欠我的肉,當一一還我,我亦食之,如此,我們之間的恩怨便了結了。”
趙卒嚇得魂飛魄散,想要逃跑,雙腳卻像灌了鉛一般動彈不得。他想跪地求饒,卻發現自己連彎腰的力氣都沒有。隻見那青年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身體,趙卒隻覺得渾身一陣劇痛,仿佛有無數把小刀在身上切割,血肉被一點點剝離。他想喊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皮肉被青年取走,心中充滿了無儘的恐懼與悔恨。
猛然間,趙卒從夢中驚醒,渾身被冷汗浸透,衣衫都能擰出水來。窗外天色已亮,可他隻覺得渾身冰冷,疼痛比夢中還要劇烈,仿佛真的被人剝去了血肉一般。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卻發現身體輕飄飄的,毫無力氣。
妻子聞聲趕來,見他神色猙獰,連忙上前攙扶,觸手卻驚覺他的身體異常乾癟。仔細一看,不由得驚呼出聲——短短一夜之間,趙卒原本還算壯實的身體,竟變得隻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肌膚乾枯發暗,如同風乾的人臘,再也沒了半分生氣。
趙卒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隻能發出微弱的氣音,眼中滿是悔恨的淚水。他終於明白,有些罪孽,無論過了多久,都無法逃脫懲罰。當日一時糊塗犯下的惡行,如今終究要以最慘烈的方式償還。
當天夜裡,趙卒便氣絕身亡。消息傳開,鄉鄰們無不唏噓,都說這是他當年在戰場上食人肉的報應。
那個年輕的鄆卒,在討還血債後,便徹底消散了怨氣,去往了該去的地方。而趙卒的遭遇,也成為了當地流傳許久的警示,提醒著世人:無論身處何種絕境,都不能泯滅人性,違背天道人倫。戰爭或許殘酷,但人性的善良與底線,是萬萬不能丟棄的。
天道有常,人道有界,同類相食是跨越底線的惡行,違背良知的罪孽終會自食惡果。人性的光輝,不在於順境中如何向善,而在於絕境中能否守住底線。唯有敬畏生命、堅守良知,方能行穩致遠,免於被罪孽反噬。
7、樂生
唐時,中丞杜式方出任桂州觀察使,恰逢西原山賊聚眾反叛,朝廷一麵下詔令他領兵討捕,一麵派郎中裴某前往招撫。裴某途經桂州時,杜式方特意派遣押衙樂生,連同兩名副將隨行護衛,協助傳達詔命。
樂生本是讀書人出身,性情耿直,重義輕利,雖身在軍旅,卻始終保有一份儒者的坦蕩。一行人抵達賓州後,裴某命樂生帶著兩名副將,親自前往賊營宣讀詔書,同時將一封勸降書信交給賊帥黃少卿,勸其歸降朝廷,重獲生路。
黃少卿見朝廷使者親臨,心中大喜,當即設宴款待三人,盛情挽留了數日。席間,黃少卿見樂生腰間佩刀古樸精致,鋒利異常,心中十分喜愛,便誠懇地向樂生求取。那佩刀是樂生的心愛之物,價值數萬錢,平日裡視作珍寶,可如今身負皇命,賊帥盛情相求,若是執意拒絕,恐壞了招撫大事,隻得忍痛應允。黃少卿感激不已,便將兩名貼身小婢贈予樂生,作為刀價的補償——他知曉這兩名婢女的價值尚不及刀價的一半,卻也隻能以此表達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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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生帶著婢女返回後,如實向裴某稟報了事情的經過。可那兩名副將素來與樂生不和,見狀便趁機發難,暗中向裴某誣告:“樂生早已暗中投靠賊寇,將官軍的虛實儘數泄露給了黃少卿,兩人勾結親密,所以賊帥才會贈他婢女作為回報!”
裴某本就性情急躁,又急於建功,聽聞此言頓時勃然大怒,當即派人搜查樂生的住處,果然找到了那兩名婢女。樂生又驚又氣,連忙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說明:“這把佩刀是我珍藏多年的寶物,價值數萬。此次奉命招撫,賊帥執意求取,我若不給,恐影響朝廷大計,不得已才答應。他贈我婢女作為刀價,其實還抵不上刀值的一半,我何來通敵之罪!”
樂生本就性情剛烈,此刻遭人誣陷,言辭間不免帶著怒氣,辭色頗為嚴厲。這反倒讓裴某更加堅信他心懷不軌,怒喝道:“分明是通敵求榮,還敢巧言令色!”當即下令將樂生打入死牢,不聽任何辯解,定了死罪,擇日處斬。
臨刑前,樂生知道自己百口莫辯,心中滿是冤屈與不甘。他對著獄卒高聲說道:“麻煩你替我稍作準備——快去買一斤墨,再取一千張紙、十管筆,放進我的棺木之中。我今日含冤而死,魂魄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必會上訴於天帝之前,訴說我的冤情!”
他又轉頭問監刑的官吏:“現在是什麼時辰?”官吏答道:“已至日中。”樂生目光堅定,字字鏗鏘:“我於日中赴死,待到黃昏時分,便去賓州取那誣告我的副將性命;明年四月,定要讓裴郎中為他的偏聽偏信付出代價!”
行刑之時,樂生抬頭看見一名執刑的差役,正是昔日自己擔任都虞侯時的部下。他對著那差役喊道:“你曾是我的舊吏,我今日已是必死之人,隻求你下手時手下留情,切勿折斷我的脖頸。若是你違逆我的意願,我死後魂魄也必取你性命!”
可那差役此刻早已被刑場的氣氛震懾,哪裡還敢聽從,隻得依照慣例,用力拉扯樂生的頭顱行刑。刑罰完畢後,差役正欲將樂生的屍體拖出刑場,突然渾身一顫,如同被重物擊中一般,麵朝下撲倒在地,當場氣絕身亡。
數日之後,賓州傳來消息——那名誣告樂生的副將,果然在樂生赴死的當日黃昏,突發心口劇痛,翻滾哀嚎片刻後便一命嗚呼,死狀淒慘。
轉眼到了第二年四月,當初下令處死樂生的裴郎中,毫無征兆地染病不起,藥石無效,沒過幾日便病逝了,恰好應了樂生當初的誓言。
同年十月,杜式方正在球場設宴款待朝廷派來的敕使,席間賓主儘歡,飲酒正酣。忽然,杜式方猛地抬起頭,雙目圓睜,神色驚恐,對著空氣高聲喊道:“樂生!你今日為何要來此處?當初此事與我無關,我並無過錯啊!”
眾人見狀無不驚慌失措,杜式方連忙命人取來酒,親自潑灑在地上,對著空氣禱告賠罪。可即便如此,他依舊神色惶惶,不久後便大病一場,許久才痊愈。經此一事,樂生的冤情與誓言傳遍了桂州一帶,無人不感歎天道昭彰,冤屈難掩。
後來,西原之亂平定,黃少卿歸降朝廷,在與朝廷官員談及往事時,特意提及當初求取佩刀之事,證實了樂生的清白。朝廷得知真相後,為樂生平反昭雪,恢複了他的名譽。
清白自在人心,公道不欺暗室。偏聽則暗,輕信則冤,權勢之下更需明辨是非;寧折不彎的氣節、堅守本心的坦蕩,縱然一時蒙冤,終會被天道見證,讓正義遲到而不缺席。
8、宋申錫
唐文宗年間,宋申錫憑借清正耿直的品性與卓越才乾,一路升遷至宰相之位。文宗對他恩寵有加,賞賜不斷,而宋申錫也始終以天下為己任,一心想要輔佐君王整頓朝綱,還天下一個海晏河清的升平盛世。
彼時,朝中出了個奸佞之徒鄭注。此人憑借伶牙俐齒攀附權貴,與宦官勢力相互勾結,橫行朝野,擅弄威柄,引得朝野上下怨聲載道。宋申錫目睹鄭注禍亂朝綱,心中憂慮不已,暗下決心要除去這個國之蛀蟲,還朝堂一片清明。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宋申錫想到了自己的友人王璠。當時王璠正有望晉升,宋申錫便向文宗舉薦他擔任京兆尹一職。上任之後,宋申錫悄悄約見王璠,將自己的謀劃和盤托出:“鄭注奸邪誤國,民怨沸騰,如今唯有除去他,朝廷才能安定。我已查清他不少不法之事,煩請你暗中繼續察訪,收集確鑿證據後,便將他擒至京兆府,以律法之名杖殺,為國除害。”
王璠當麵拍著胸脯應承下來,言辭懇切地表示定會不負所托。可他本就是個見風使舵、反複無常的小人,心中早已另有盤算。他深知鄭注深受宮中權貴與宦官的喜愛,權勢正盛,而宋申錫雖為宰相,卻無堅實後盾,兩相權衡之下,王璠竟生出了賣友求榮的念頭。
離開宋申錫府邸後,王璠立刻連夜趕往鄭注家中,將宋申錫的密謀一字不落地全盤告知,還添油加醋地渲染宋申錫的“野心”,想要借此討好鄭注,為自己謀得更多好處。鄭注聽聞後,又驚又怒,當即決定先下手為強,除掉宋申錫這個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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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夜聯絡宮中親近自己的宦官勢力,短短不到十天,便偽造出了一套完整的“罪證”。他們派人向文宗誣告宋申錫,聲稱他暗中與諸位親王勾結,寫下密信圖謀不軌,還以大量衣物、金寶、奇玉作為信物。為了讓誣告顯得天衣無縫,鄭注還找人模仿宋申錫的筆跡,偽造了多封“密信”,字跡模仿得惟妙惟肖,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文宗本就對親王勢力心存忌憚,加之宦官在一旁不斷煽風點火,看完“罪證”後勃然大怒,當即下令將宋申錫打入天牢,由內廷直接審理此案。一時間,朝野震動,公卿大臣與民間百姓無不知道宋申錫是被冤枉的。他平日裡清正廉潔,一心為國,從未有過任何不軌之舉,這樣的罪名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多位正直的大臣紛紛上書,接連入宮為宋申錫辯解,直言此案疑點重重,請求文宗重新審理。在眾臣的堅持與輿論的壓力下,文宗雖仍心存疑慮,卻也不得不鬆口,最終沒有定宋申錫死罪,而是將他貶為開州司馬,流放偏遠之地。
宋申錫蒙受不白之冤,從權傾朝野的宰相一落千丈,淪為偏遠地區的小官。他心中積滿了憤懣與不甘,加之開州地處蠻荒,環境惡劣,水土不服,僅僅上任數月,便在無儘的憂憤與抑鬱中一病不起,最終含恨而終。
直到第二年,文宗漸漸察覺當初的案件諸多蹊蹺,又有大臣不斷進言,為宋申錫鳴冤。經過一番暗中調查,文宗終於知曉了事情的真相,明白宋申錫是被鄭注與王璠聯手誣陷。悔恨之下,文宗下了一道恩詔,允許宋申錫的家人將他的靈柩運回京城安葬,算是為他恢複了些許名譽。
而那些作惡之人,也終究沒有好下場。後來鄭注與宦官勢力發動政變失敗,被誅殺殆儘,家產抄沒;王璠也因依附奸佞、賣友求榮,被朝廷追責,最終落得身敗名裂、死於非命的下場。
宋申錫雖含冤而死,但他清正廉明、一心為國的氣節,卻被世人永遠銘記。他的遭遇也成為了後世的警醒,告誡世人交友需慎,更讓人們看到,奸佞小人或許能得意一時,卻終將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而正直之人的清白,縱然曆經波折,也終將被世人所銘記。
正直為骨,清節為魂,縱使身陷囹圄、蒙冤受辱,也難掩本心之光輝;奸佞弄權、賣友求榮,或許能得意一時,卻終究逃不過天道昭彰。世間最珍貴的,是逆境中堅守的初心,是危難時不改的正直,這份堅守,終將跨越歲月,贏得永恒的敬意。
9、蜀營典
唐大和年間,蜀地名將尹偃手握重兵,鎮守西南邊境。他武藝高強,膂力絕人,軍中無人不服,可性子卻極為暴躁,治軍嚴苛到了近乎殘酷的地步,將士們多有畏懼,敢怒而不敢言。
尹偃麾下有一名普通士卒,為人豪爽,卻嗜酒如命。一日傍晚,軍中例行晚點,這名士卒因貪杯誤了時辰,比規定時間晚了數刻才歸營。尹偃得知後,當即怒火中燒,下令將他押來問話。
士卒此時酒意未消,麵對尹偃的斥責,非但沒有低頭認錯,反而仗著酒勁高聲辯解,言語間頗有不敬。尹偃本就肝火旺盛,見士卒竟敢當眾頂撞自己,更是怒不可遏,下令將他拖下去重杖數十。軍棍落下,士卒皮開肉綻,打得奄奄一息,幾乎喪命,最後被人抬回營房,躺了許久才勉強痊愈。
這士卒有個弟弟,在營中擔任營典,掌管軍中雜務。他性情敦厚,與兄長手足情深,素來友愛。得知兄長因遲到飲酒便被尹偃如此重罰,險些丟了性命,營典心中滿是憤憤不平。他深知尹偃權勢滔天,自己人微言輕,正麵抗衡無異於以卵擊石,可胸中的怨氣與不甘卻難以平複。
思來想去,營典竟生出一個極端的念頭。他取出一把鋒利的短刀,當著幾名親信的麵,狠狠劃破自己的臂膀,忍著劇痛用刀尖在皮肉上刻下“殺尹”兩個字,再用墨汁塗抹浸潤,讓字跡牢牢印在皮膚上,以此明誌,誓要為兄長報仇。
此事沒過多久,便有人悄悄稟報給了尹偃。尹偃聽聞後,又驚又怒,暗忖這營典竟敢如此大膽,公然懷恨刻字,若不除之,日後必成大患。但他也明白,直接以“刻字懷恨”為由殺了營典,恐會引起軍中將士不滿。於是尹偃心生一計,尋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借口營典辦事不力、觸犯軍規,下令將他杖責處死,既除了心頭之患,又堵住了眾人之口。營典到死都沒想到,自己的一腔孤勇,竟換來了如此下場,含恨而終。
幾年後,南蠻部落大舉入侵西南邊境,燒殺搶掠,邊境百姓深受其害。朝廷下令尹偃領兵抵禦,尹偃當即率領數萬大軍,駐守邛崍關,準備與南蠻決戰。他自恃膂力過人,武藝高強,平日裡常與左右侍從嬉戲,用帶刺的棘節杖猛擊他們的小腿,被擊者當場便會筋脈腫脹,疼痛難忍,而尹偃卻麵不改色,愈發自負。
麵對來勢洶洶的南蠻軍隊,尹偃絲毫沒有放在眼裡。他不聽部下勸阻,執意率領全軍出關追擊。南蠻軍隊且戰且退,引誘尹偃的大軍深入數裡地。就在尹偃以為勝券在握之時,南蠻伏兵突然四起,從兩側山穀中蜂擁而出,對唐軍形成夾攻之勢。
唐軍猝不及防,頓時陣腳大亂,士兵們驚慌失措,四處逃竄。尹偃雖奮力廝殺,怎奈寡不敵眾,坐騎被亂箭射中倒地,他也重重摔落在地。南蠻士兵一擁而上,數十支長槍同時刺入他的身體,尹偃慘叫一聲,當場死於陣中。
說來也怪,尹偃當初領兵出關之時,剛走出邛崍關不遠,便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被他冤殺的營典。營典身著昔日的軍服,手中捧著一個車輪般大小的黃色案幾,在他馬前引路,神色冰冷,眼神中滿是怨毒。尹偃心中大驚,隻覺得一陣惡寒,連忙詢問身邊的侍從是否看見,可眾人皆是一臉茫然,都說什麼也沒瞧見。尹偃心中不安,卻依舊不願相信,硬著頭皮率軍追擊,最終落得個戰死沙場的下場。
後來,幸存的將士們回憶起此事,無不感歎這是營典的冤魂前來索命。尹偃因一時之怒,苛待部下,又冤殺營典,終究沒能逃過因果報應。而營典雖為兄長抱不平,卻用錯了方式,最終也落得悲慘結局,令人唏噓。
權勢之下,更需存仁心、留餘地,苛政與冤殺終會種下禍根;複仇之心,若失了理智與分寸,也隻會玉石俱焚。待人以寬、處事以公,方能凝聚人心、行穩致遠,反之,縱有萬夫不當之勇,也難逃眾叛親離、自食惡果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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