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拚死衝出天機閣秘境那瀕臨崩潰的時空亂流,如同從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中驚醒,重重摔落在距離山穀數十裡外的一處荒僻山坳之中。
身後,那片區域的天空依舊扭曲不定,傳來沉悶如雷的崩塌轟鳴,以及觀測者力量“格式化”一切時散發出的、令人靈魂戰栗的絕對冰冷氣息。
劫後餘生的慶幸尚未升起,便被眼前沉重的現實壓得粉碎。
淩清雪第一時間撐起一道微弱的鏡光屏障,隔絕外部可能存在的探查,冰藍色的眼眸迅速掃過同伴。
百裡玄拄著菜刀,氣喘籲籲,身上添了幾道被時空碎片劃出的血痕。清虛子直接癱坐在地,麵如金紙,掏丹藥的手都在哆嗦,嘴裡念叨著“無量那個虧到姥姥家的天尊”。
鴉辯則像斷了電的玩具,蔫頭耷腦地落在林霄肩頭,綠豆眼黯淡無光,偶爾冒出一兩句帶著亂碼的“差評……係統過載……需要重啟……”。
而狀態最糟糕的,無疑是林霄。他癱軟在淩清雪懷中,臉色蒼白得透明,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之前強行吞噬天機子身上同化之力的瘋狂舉動,顯然透支了他本就重創的靈魂本源,身體表麵那些數據斑痕徹底隱去,仿佛耗儘了最後一絲能量。但他那雙勉強睜開的眼睛裡,卻死死盯著被淩清雪用一道柔和鏡光小心翼翼平放在地麵上的……天機子殘軀。
那已不能稱之為一個完整的人了。自鎖骨以下,儘數化為那種不穩定、不斷有像素剝落的數據流光,凝固在一種被強行中止蔓延的詭異狀態。唯有頭顱和脖頸,還保留著血肉之軀的形態,但也布滿了瓷器冰裂般的細密紋路,紋路下隱隱有淡藍色的能量液滲出。
天機子雙目緊閉,麵容扭曲,仿佛承受著無邊的痛苦,氣息微弱到了極致,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化為冰冷的數據塵埃。
整個山坳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遠處秘境崩塌的餘波傳來的悶響,以及眾人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一種深沉的無力感和悲涼,彌漫在空氣中。他們拚儘全力,甚至搭上了林霄半條命,也僅僅是將天機子從即刻的湮滅中暫時搶了回來,但這種不生不死、被異化力量侵蝕凝固的狀態,比死亡更加令人絕望。
“前輩……”淩清雪蹲下身,指尖顫抖著,卻不敢觸碰天機子那布滿裂紋的皮膚,冰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哀慟與自責。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天機子那原本緊閉的、屬於人類的左眼,眼皮劇烈地抖動了幾下,竟猛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那眼神,不再有之前的絕望與不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燃燒生命最後火焰的、近乎癲狂的……極致清明!仿佛回光返照,將他殘存的所有心力、所有魂元,都凝聚在了這最後一刻!
“呃……啊——!”
他喉嚨裡發出一種不似人聲的、混合著血肉摩擦與電流雜音的嘶啞低吼,殘存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如鉤,狠狠地……插向了自己那數據化的胸膛!
“前輩不可!”淩清雪驚呼,以為天機子要自毀。
但下一刻,眾人驚呆了。
天機子的手指並未破壞什麼,而是如同插入了一片虛無的光影!他的指尖,在那片數據流光中急速劃動起來!沒有筆墨,沒有符紙,他竟是以自身那被同化的、介於虛實之間的數據化軀體為基,以殘存的魂力為引,在進行一場……前所未有的、瘋狂的……推演!
嗡——!!!
一股奇異而磅礴的波動,以天機子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並非能量衝擊,而是一種……信息洪流的奔湧!
視覺上,眾人仿佛看到天機子周身浮現出無數細密如星辰的古老卦象符文,這些符文與那些冰冷的數據流瘋狂地交織、碰撞、重組!
時而演化出周天星鬥的運行軌跡,時而崩解成0和1的二進製瀑布,時而又凝聚成一道道跨越星海的模糊航線圖!整個山坳的光線都隨之扭曲,明暗不定,仿佛有無數個世界的碎片在眼前飛速閃現又湮滅!
聽覺上,不再是簡單的風聲或心跳,而是億萬種聲音的疊加!有上古先民的祈禱吟唱,有星辰破滅的無聲轟鳴,有數據流奔騰的嘶嘶作響,更有一種……仿佛來自宇宙背景輻射般的、低沉而永恒的……信息噪音!所有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直抵靈魂深處的信息風暴!
觸覺上,即便隔著一段距離,每個人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仿佛在被無數根無形的針同時穿刺!那是過於龐大的信息流強行灌入感知邊界帶來的撕裂感!同時,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濃烈的、如同燒灼靈魂般的焦糊味,那是天機子正在燃燒他最後的存在本源進行推演!
“他在……燃燒自己……推算最後一線生機!”百裡玄駭然道,握緊了拳頭。
“無量那個……連投胎的本錢都押上的天尊!”清虛子震撼得忘了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