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報順著電波,抵達了戰時陪都武漢。
此時,國民政府雖已宣布遷都重慶,但因為遷移過程冗長複雜,多數核心軍政機關,包括軍事委員會及其主要下屬部門,均先轉移至九省通衢的武漢辦公,使其成為事實上的戰時臨時指揮中樞。
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作為要害情報部門,其核心機關亦隨委員會暫駐於此。
在漢口某處戒備森嚴,外觀不起眼的建築內,二處的臨時辦公室燈火通明。
戴雨濃坐在紅木辦公桌後,就著台燈的光,瀏覽著曾慶集送來的譯電。
當看到落款“錦鯉”二字時,他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精光。
“是‘錦鯉’!”
曾慶集低聲道,戴雨濃微微頷首。
他對這個代號記憶猶新。
前番,“錦鯉”曾數次傳來極具價值的情報,其中甚至包括日軍部分進攻部署的細節。
然而,彼時淞滬潰敗,國軍兵敗如山倒,南京危在旦夕,整個政府機構處於遷徙流離的混亂之中。
麵對潮水般湧來的壞消息和千頭萬緒的撤退事宜,戴雨濃縱使賞識其能力,也實在無暇對一個遠在上海的潛伏特工投入過多關注。
當時能回電一句“務必隱匿行蹤,非必要不啟聯。切切”,已是念及其情報價值而給予的極大關照。
至於其他大量派往敵後的特工,在戴雨濃的棋盤上,某種程度上與前線士兵無異——皆是必要的消耗品。
這段時期持續派遣至上海的人員,幾乎如石沉大海,被捕、失蹤、叛變者不計其數。
但在戴老板的戰略考量中,即便十人中僅有一人能成功潛伏,便是一著有用的暗棋;如同戰場上往往需要付出數名士兵的代價才能消滅一名日軍,戰爭就是如此殘酷。
然而,局勢在張發魁接手南京防務後,竟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轉機。
先是外圍防線的川、桂、粵軍國軍頑強抵抗,屢挫敵鋒,使得原本氣勢洶洶的日軍進展緩慢,為複廓陣地的防禦計劃爭取了更多的時間。
然後國軍依托外廓陣地給日軍以迎頭痛擊,令敵寇傷亡慘重,無法寸進。
南京前線暫時穩住了陣腳,猶如一劑強心針,讓撤退至武漢的國民政府高層得以稍作喘息。
值此局勢微妙之際,戴雨濃也開始著手重整旗鼓,計劃重建在滬上淪陷時遭受重創的情報網絡,恢複上海站
“錦鯉”此刻主動發來密電,無異於雪中送炭,正中戴雨濃下懷。
雖然上海並非情報真空,仍有部分“老地工”在淪陷時就地潛伏,但大多處於深度靜默狀態,難以發揮作用。
後續派去的人員,能成功立足並打開局麵的,鳳毛麟角。
而像“錦鯉”這樣,不僅能安全潛伏,還能持續獲取高質量情報,甚至打通了某些關節的,截至目前,唯此一人。
正因如此,戴雨濃早已下令,將“陳軒”的檔案從普通卷宗中抽出,列為最高機密,單獨保管。
目前,知曉“錦鯉”其存在及活動的,全局範圍內不超過五人:戴雨濃本人、副手曾慶集、第一科情報)科長,以及兩名接收過“錦鯉”電報的譯電員。
所有關於“錦鯉”的情報,戴雨濃均明確指令,必須由他或曾慶集親自處理。
“這個‘錦鯉’,倒真是我的一條‘錦鯉’。”
戴雨濃放下電文,指尖輕輕敲擊桌麵,語氣聽不出喜怒。
他隨即示意曾慶集調閱近期上海方向派遣及失聯人員名單。
經比對,確認了電文中提及的趙德明、李佳怡等五人,確係軍統新近派遣之特工。
“錦鯉”先前能提供日軍動向,如今又能精準掌握內部人員被捕細節,甚至聲稱在龍華監獄這等魔窟內部建立了聯係,其展現出的情報能力和渠道,讓戴雨濃頗為滿意。
這正是他眼下亟需,能在上海複雜險惡環境中破局的利刃。
“慶集,你怎麼看?”
戴雨濃抬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