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聲心跳的餘韻如同實質的波紋,在空氣中、在地底、在每個人的骨髓裡震蕩、蔓延。那來自遠古洪荒般的搏動,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穀地深處,那片廢墟上亮起的幽綠色光點,像無數隻冰冷的眼睛,穿透黑暗,牢牢鎖定著這群不速之客。
“不能待在這裡!”李建國強忍著背部的劇痛和心臟的狂悸,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那東西……在看著我們!”他感覺自己的內臟仿佛都被那心跳聲震得移位,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下的悶痛,而那無處不在的“注視感”更是如芒在背,冰冷刺骨。
他指的不僅是那些綠點,更是那心跳聲的源頭。那是一種超越了聽覺的感知,一種直接作用於靈魂層麵的威壓,讓人的膝蓋發軟,隻想匍匐在地。
城城第一個反應過來,一把將李建國架起:“往哪裡走?退回裂縫?”裂縫狹窄,或許能限製大型生物,但同樣也是絕地。他的手臂沉穩有力,但李建國能感覺到那力量之下細微的顫抖,不是因為體力不支,而是源於生物本能麵對未知巨物的戰栗。
“不……”李建國劇烈地喘息著,肺部火辣辣的,他目光投向與綠色光點相反的方向,那裡是更加深邃的、未被探索的密林,黑暗像濃稠的墨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和聲音,“往裡走!找高地!避開……避開它的正麵!”他幾乎是憑借幾十年與山林打交道積累的、近乎野獸般的直覺做出了這個選擇。退回裂縫是坐以待斃,唯有在更複雜的地形中,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它”?每個人都明白這個代詞指的是什麼,那引發地底心跳的未知存在。這個詞像一塊寒冰,砸在每個人的心口。
秦川迅速收起平板,將最重要的裝備——那個或許記錄著關鍵數據的儀器——塞進背包,手指因為緊張而有些僵硬。七月則手忙腳亂地收拾散落的物品,水壺、壓縮餅乾、一隻滾落到草叢裡的頭燈……她的手指因為恐懼而不聽使喚地顫抖,幾乎抓不住東西,一種想要尖叫的衝動堵在喉嚨口,又被她死死咽下,化成急促而無效的喘息。黑子焦躁地在原地打轉,鼻孔張大,捕捉著空氣中危險的氣息,低沉的嗚咽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帶著恐懼的哀鳴,它本能地感知到一種遠超樹蟒的、令人靈魂凍結的威脅,尾巴緊緊夾在後腿之間,身體低伏,做出戒備卻又充滿無助的姿態。
就在這時——
“沙沙沙——”“哢嚓!”
並非來自地底,而是來自他們周圍的叢林!枝葉劇烈搖晃,仿佛有無數東西正在快速逼近!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密集得如同驟雨敲打樹葉,瞬間將他們包圍!這聲音不像動物奔跑,反而更像某種堅硬物體高速摩擦、刮擦植被所產生,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質感。
“點火!快!把能燒的都點起來!”李建國厲聲喝道,這是他在山林絕境中最後的依仗——野獸怕火!儘管內心已被不祥的預感填滿,但他必須抓住這根稻草。他的聲音因為急迫而撕裂,在寂靜的林中顯得異常刺耳。
城城和秦川立刻行動。城城眼神銳利,迅速掃視周圍,抽出備用的火把,浸上最後一點寶貴的煤油,動作麻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秦川則將那瓶所剩無幾的汽油潑灑在周圍乾燥的枯枝落葉上,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劃出了一個不完整的、搖曳的火焰防線。空氣中頓時彌漫開刺鼻的燃料氣味。
“轟!”
火苗猛地竄起,貪婪地舔舐著空氣,暫時驅散了近處的黑暗,帶來一絲微弱卻至關重要的暖意。跳動的火光映照著眾人驚恐而蒼白的臉,汗水浸濕的頭發貼在額頭上,瞳孔因為緊張而收縮,也在周圍的樹木和灌木叢上投下搖曳不定、張牙舞爪的巨大黑影,仿佛整個森林都活了過來,化作妖魔環繞著他們。
幾乎在火光亮起的同一瞬間,第一道黑影從林中撲了出來!
那東西速度極快,體型細長,像一道貼地飛行的黑色閃電,動作帶著一種非自然的流暢和僵硬並存的感覺,直撲離火焰防線最近的七月!在手電和火光的交織映照下,眾人勉強看清——那並非樹蟒,而是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挑戰認知的生物!它有著類似大型貓科動物的流線型身軀,充滿了爆發力的美感,但覆蓋著的不是皮毛,而是一種暗沉無光的、仿佛硬化樹脂或黑色岩石般的甲殼,表麵光滑,反射著跳動的火光,卻奇異地將光線吸收,不反光,更顯深邃!它的四肢異常修長,關節呈現出一種違反常理的反曲結構,賦予了它驚人的彈跳和詭異的移動方式,趾端是閃爍著金屬寒光的鉤爪,深深摳入地麵,留下清晰的痕跡!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頭部——沒有口鼻耳,沒有任何熟悉的生物特征,隻有在應該是麵部的位置,鑲嵌著一對碩大的、如同獵豹般的豎瞳!但那瞳孔不是生物的眼球,而像是兩簇真正燃燒著的、凝固的幽綠色火焰!冰冷,沒有絲毫溫度,與遠處廢墟上那些窺視的光點如出一轍,卻更近,更清晰,充滿了捕食者的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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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城城猛地將嚇呆了的七月向後一拉,女孩一個踉蹌幾乎摔倒,同時他揮起沉重的登山杖,帶著破風聲砸去。這一擊凝聚了他此刻所有的力量和驚懼。
“砰!”登山杖結結實實砸在那東西的肩部甲殼上,發出沉悶的、如同敲擊實心橡膠輪胎的響聲,竟然沒能留下絲毫痕跡,反而震得城城手臂發麻,虎口生疼。那東西被這股力量阻了一下,靈活地在空中一扭,仿佛沒有重量般,落在火圈邊緣,伏低身體,那雙燃燒的獵豹瞳孔死死盯住城城,裡麵沒有任何情緒,沒有憤怒,沒有疼痛,隻有純粹的、冰冷的、如同機器般的捕獵欲望。它微微偏頭,似乎在評估這個敢於反抗的“獵物”的威脅等級。
而這,僅僅是開始。
緊接著,第二隻,第三隻……密密麻麻,至少十幾隻同樣的生物從黑暗的林間顯出身形!它們大小略有差異,小的如獵犬,大的幾乎接近豹子,但都有著同樣的黑色甲殼、反曲的肢體、鋒利的鉤爪,以及那雙標誌性的、燃燒著幽綠火焰的獵豹瞳孔!它們無聲無息地將小小的火圈包圍,緩慢地踱步,甲殼關節摩擦發出極其輕微的“哢噠”聲,尋找著防線的弱點。火焰似乎讓它們有所忌憚,不敢直接穿越,但它們那燃燒的瞳孔中,並沒有流露出任何恐懼,隻有一種審視獵物般的、令人窒息的耐心和殘忍。它們像一群訓練有素的士兵,又像一群來自異界的幽靈獵手。
“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秦川的聲音變了調,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他抓緊了手中當武器用的三腳架,金屬的冰冷觸感無法帶來絲毫安全感,反而讓他意識到自己武器的渺小。他的學者思維在飛速運轉,試圖從生物學、礦物學甚至超自然角度去解釋眼前的怪物,卻隻得到一片混亂。
“不知道……陳教授的筆記裡……從沒提到過……”李建國靠在城城身上,艱難地舉起砍刀,刀鋒在火光下泛著微光,但他知道,這恐怕連那甲殼的防禦都破不開。冷汗已經浸透了他的後背,不知是源於疼痛還是這超越認知的恐懼。他行走山林大半輩子,聽過無數山精野怪的傳說,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如此充滿非自然惡意、仿佛從噩夢中直接走出的造物。這些東西身上,感覺不到生命的溫度,隻有一種冰冷的、器械般的殺戮本能。
一隻體型稍大的“獵豹瞳孔”似乎失去了耐心,它發出一聲尖銳的、如同生鏽鐵片刮擦玻璃的嘶鳴,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刺激著眾人的耳膜。它後肢猛地發力,強健的肌肉在甲殼下賁張隆起,如同一道黑色利箭,並非撲向人,而是撲向火焰防線的一處薄弱點——那裡隻有一些稀疏燃燒的枯葉,火焰已經變得微弱!
它想突破火圈!它在測試,在執行一種高效的獵殺策略!
“攔住它!”李建國吼道,聲音因為焦急而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