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第一個從狹窄的縫隙中擠了出來,碎石刮擦著他的肩膀,留下幾道血痕。當他終於掙脫那壓迫的黑暗,眼前的景象讓他的血液幾乎凝固。
沒有預想中的通道或房間,他們爬出的縫隙,竟然位於一處巨大懸崖的中間!
腳下是不到半米寬、濕滑的岩石凸起,上麵覆蓋著墨綠色的苔蘚,滑得站不住腳。秦川本能地貼緊岩壁,手指死死摳住石壁上任何一點微小的凸起。再往前,便是虛無,是無底的深淵。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從下方傳來,那是瀑布衝擊深潭的怒吼,聲音如此之大,以至於他的胸腔都在隨之共振。濃鬱的水汽撲麵而來,帶著山林特有的濕潤和涼意,瞬間浸透了他早已破爛不堪的衣衫。他小心翼翼地探頭向下望去,一陣眩暈立刻攫住了他。
隻見白練般的瀑布從更高處傾瀉而下,如一條咆哮的銀龍,砸入下方深不見底的水潭。水流撞擊潭麵激起漫天白茫茫的水霧,形成一片朦朧的屏障,根本看不清潭底究竟有多深。懸崖壁近乎垂直,布滿了濕滑的苔蘚和零星掙紮求生的灌木,那些扭曲的枝條在水霧中微微顫動,像是絕望的手臂。
這是一條絕路!
“怎麼了?外麵什麼情況?”李建國在縫隙裡焦急地詢問,他被卡在中間,看不到外麵的情形。他的聲音在狹窄的通道裡回蕩,帶著壓抑的喘息。
秦川喉嚨發乾,他想回答,卻發現自己一時發不出聲音。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側開身子,讓出一點視野。這個微小的動作幾乎讓他失去平衡,心臟猛地一跳,幸好他及時穩住了自己。
李建國、城城和七月依次擠到這小小的落腳點上,過程緩慢而艱難。當看清所處環境時,所有人的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
“怎麼……怎麼會是懸崖……”城城的聲音帶著哭腔,雙腿不由自主地發軟。她伸手想扶住岩壁,卻抓了一把濕滑的苔蘚,嚇得猛地縮回手,身體搖晃起來。秦川急忙拉住她的胳膊,能感覺到她正在劇烈地發抖。
七月死死抓住一塊凸起的岩石,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她望著下方的深淵,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不得不閉上眼睛,深呼吸幾次才敢重新睜開。但即使睜開眼睛,她也不敢再往下看,隻能死死盯著眼前的岩壁,仿佛那樣就能忽略他們所處的險境。
他們曆儘千辛萬苦,穿越火海,潛過冰水,在坍塌的廢墟中爬行,找到的所謂“出口”,竟然是一條通往地獄的捷徑!
希望徹底破滅。疲憊、傷痛、寒冷以及這終極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四人淹沒。城城癱坐在濕滑的岩石上,把臉埋進膝蓋,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嗚咽聲被瀑布的轟鳴吞沒。七月靠著岩壁,眼淚無聲地滑落,混合著臉上的水漬,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霧氣。連一向堅毅的李建國,也望著那千尺斷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茫然的神色。他額頭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暗紅色的血痕沿著太陽穴滑下,但他似乎毫無察覺。
難道真要死在這裡了嗎?
秦川閉上雙眼,感受著水汽撲在臉上的刺痛。他的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麵——家中那盞溫暖的燈,母親做的熱湯,書桌上未完成的設計圖...這一切難道就要永遠離他而去了嗎?不,不能就這樣放棄。他重新睜開眼睛,目光變得堅定起來,開始仔細審視四周的環境。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瀑布旁邊,那片被水霧籠罩的懸崖壁。在水流的長期衝刷下,那裡的岩石顏色似乎有些不同,而且……隱約能看到一些非自然的、橫向的線條。
“你們看那裡!”秦川猛地指向那個方向,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啞,“瀑布旁邊!那是不是……人工開鑿的痕跡?像不像棧道?”
幾人聞言,強打起精神,眯起眼睛,逆著水霧努力望去。起初,除了朦朧的水汽和岩壁,什麼都看不清楚。但隨著視線逐漸適應,水霧偶爾被風吹散的瞬間,他們都看到了——
果然!在奔騰的瀑布側後方,緊貼著濕滑的懸崖壁,似乎真的有一段極其狹窄、若隱若現的橫向凹槽,或者說是殘破不堪的古代棧道遺跡!它大部分被瀑布濺起的水幕和茂密的苔蘚植物遮蔽,斷斷續續,時隱時現,一直向著懸崖的某一側蜿蜒而去,不知通向何方。
那不是一條好路,甚至可能根本算不上路。它狹窄、濕滑、殘破,下方就是萬丈深淵。但在此刻,在這絕對的絕境之中,那一點點人工的痕跡,就如同無儘黑暗中唯一閃爍的、微弱的星光。
它代表著……可能!
李建國眼中重新燃起火焰,他深吸一口滿是水汽的空氣,沉聲道:“有機會!隻要有一線機會,就不能放棄!”
如何到達那條棧道,是擺在他們麵前的第一個,也是無比凶險的難題。
險峻的過渡
從他們目前所在的岩架到那條疑似棧道的地方,大約有十米的距離。這段岩壁近乎垂直,濕滑異常,隻有幾處微不足道的凸起和裂縫可供抓手。更可怕的是,這一段正好處於瀑布水霧最濃的區域,岩石表麵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水膜,增加了攀爬的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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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去探路。”李建國啞聲說道,開始解下背包上的繩子,“如果我成功了,就把繩子固定在那裡,你們順著繩子過來。”
“不,這次我來。”秦川出乎意料地反對道,“李叔,你手臂受傷了,而且你體重最重,在這種濕滑的岩壁上更難保持平衡。”
李建國想反駁,但看了看自己左臂那道深深的傷口,知道秦川說得有理。他沉默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小心點,不要勉強。”
秦川解下自己的背包,從裡麵拿出最後一段繩索——大約十五米長。他將一端牢牢係在腰間,另一端交給李建國:“幫我拉著,不用太緊,主要是防止意外。”
七月默默上前,幫助秦川檢查繩結是否牢固。她的手指在顫抖,但動作依然準確。城城也站了起來,擦乾眼淚,從自己的背包裡翻出一小盒防滑粉——這是她平時在室內攀岩時用的,沒想到此時派上了用場。
“用這個。”她小聲說,將防滑粉遞給秦川。
秦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將防滑粉仔細塗抹在手掌和鞋底。然後,他麵向岩壁,深吸一口氣,開始了一場生死攸關的攀爬。
第一腳邁出時,秦川就意識到情況比想象的更糟。岩石表麵的苔蘚像塗了一層油,即使有防滑粉,他的登山鞋也很難找到可靠的著力點。他不得不放慢速度,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先試探,再慢慢轉移重心。
水霧不斷撲打在他的臉上,模糊了他的視線。他不得不頻繁眨眼,甩頭,以保持視野清晰。下方的轟鳴聲震耳欲聾,但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那意味著什麼,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點和腳點上。
“向左上方移動大約半米,那裡有一條岩縫,可以抓手。”李建國在後方指揮著,他從自己的角度能看得更清楚。
秦川依言向左移動,果然找到了一條足以容納四指的岩縫。他緊緊抓住,鬆了口氣。但就在他準備繼續移動時,他腳下的石塊突然鬆動——
“小心!”三人同時驚呼。
秦川的心臟幾乎跳出胸腔,他猛地發力,依靠手臂的力量將自己拉回岩壁。那塊鬆動的石塊翻滾著落下,在岩壁上彈跳幾次,最終消失在下方白茫茫的水霧中,連落地的聲音都聽不見。
這一刻,死亡的陰影如此真實地掠過秦川的心頭。他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儘管全身早已濕透。他緊緊貼在岩壁上,大口喘著氣,感覺到雙腿不受控製地顫抖。
“秦川!你沒事吧?”七月焦急地喊道。
秦川沒有回頭,隻是舉起一隻手示意自己還好。他需要集中全部注意力,不能分心,不能恐懼。他閉上眼睛,深呼吸幾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他繼續向前移動。
接下來的每一厘米都充滿了危險。岩壁上的抓手點越來越少,有些看似堅固的岩石一拉就鬆。有兩次,秦川幾乎完全依靠繩索的保護才沒有墜落。水霧越來越濃,他的全身已經濕透,寒冷開始侵蝕他的肢體,使動作變得僵硬遲鈍。
五米,四米,三米...距離在緩慢而艱難地縮短。秦川的手臂開始酸痛,手指因為長時間用力抓握而麻木。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隻能機械地移動,尋找下一個抓手點。
終於,在經曆了仿佛永恒般的攀爬後,他的右手觸碰到了一條明顯的橫向凹槽——是棧道的邊緣!
“我到了!”他回頭喊道,聲音中充滿了難以抑製的激動。
棧道的真容
秦川奮力爬上那條狹窄的棧道,立刻意識到情況的複雜性。這條棧道確實是人造的——岩壁上清晰可見鑿刻的痕跡,有些地方甚至還殘留著腐朽的木樁,想必是當年支撐更寬闊路麵用的。但歲月的侵蝕和惡劣的環境使它變得破敗不堪。
棧道寬度不足半米,表麵覆蓋著厚厚的苔蘚和地衣,濕滑得令人心驚。有些地方已經部分坍塌,留下需要跨越的缺口。更危險的是,棧道外側沒有任何保護措施,下方就是令人眩暈的深淵。
秦川小心翼翼地站起來,背緊貼岩壁,慢慢向前挪動了幾步,找到一個看起來較為堅固的區域。那裡有一根深深嵌入岩石的鐵樁,雖然鏽跡斑斑,但似乎還足夠牢固。他將繩索牢牢係在鐵樁上,然後向對岸揮手示意。
“我固定好繩子了!你們一個一個過來,把安全繩扣在這條主繩上!”他大聲喊道,聲音在瀑布的轟鳴中依然清晰可辨。
第一個過來的是七月。她比另外兩人都要輕巧,動作也更為敏捷。將安全扣掛在繩索上後,她開始橫渡這段危險的岩壁。有了繩索的保護,心理壓力小了很多,但實際的攀爬依然艱難。岩壁濕滑,腳點難尋,有幾次她不得不完全依靠手臂的力量橫向移動。
當七月終於到達棧道,秦川伸手將她拉上來時,兩人都鬆了一口氣。七月的臉色蒼白,但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她迅速檢查了棧道的情況,然後對秦川點了點頭:“這條路可能通向某處,我看它一直向右側延伸,消失在岩石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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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城城。她站在岩架邊緣,望著下方的深淵,恐懼使她的身體僵硬,無法邁出第一步。
“城城,看著我!”秦川大聲喊道,“不要往下看!隻看岩壁,一次隻移動一步!”
李建國在身後鼓勵她:“你能做到的,城城。記得上次室內攀岩,你是我們中最快完成難度路線的人嗎?就把這當成一次特殊的攀岩。”
城城深吸幾口氣,終於邁出了第一步。她移動得很慢,但很穩。然而,就在她即將到達棧道時,意外發生了——她腳下的一塊岩石突然脫落,使她猛地向下墜去!
“啊!”城城的尖叫聲被瀑布的轟鳴吞沒。
幸虧有安全繩的保護,她沒有墜入深淵,而是懸在了半空中,劇烈地搖晃著。這一突如其來的重量讓固定繩索的鐵樁發出了不祥的吱呀聲,一些鏽片從上麵剝落。
“城城!抓緊繩子!不要慌!”秦川大聲喊道,同時緊緊拉住繩索。七月也立刻上前幫忙。
城城懸在半空,恐懼的淚水混合著臉上的水漬。她試圖擺動身體,夠到岩壁,但每次嘗試都隻是讓繩索搖晃得更厲害。
“城城,聽我說!”李建國在對岸喊道,“慢慢轉動身體,麵向岩壁!然後腳蹬在岩壁上,一步一步向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