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城的心揪緊了,動作更加輕柔。他用布條小心地纏繞在傷口上方,進行簡單的壓迫和固定,儘量避免移動傷腿帶來的二次傷害。他不懂專業的包紮,隻能憑借常識,儘量包紮得緊實一些,但又不敢太緊以免影響血液循環。看著黑子腿上的腫脹和蒼白,他的心沉甸甸的。
“黑子,堅持住,我們找個地方躲一躲,找個乾燥的地方。”城城輕聲說道,像是在對黑子說,也像是在對自己打氣。然後,他轉過身,小心翼翼地將黑子背到自己的背上。
黑子的體型不小,體重對於此刻傷痕累累、體力耗儘的城城來說,堪稱巨大的負擔。當黑子的前爪搭上他肩膀,大部分體重壓上來時,城城悶哼一聲,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他連忙用手撐住岩石,才穩住身形。背部的傷口被壓迫,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瞬間冒出了一身冷汗。但他沒有猶豫,調整了一下姿勢,用一隻手緊緊托住黑子的臀部,另一隻手則準備用來保持平衡和攀扶。
“我們走,黑子,抓緊我。”他低聲說,然後邁出了第一步。
沿著潭邊狹窄的、布滿濕滑青苔的岩石帶移動,是一項極其艱巨的挑戰。腳下的岩石滑膩異常,有些地方長滿了水藻,踩上去如同踩在塗了油的冰麵上。瀑布激起的水汽如同冰冷的細雨,持續不斷地打在他的臉上、脖子上,順著衣領往身體裡鑽,帶走他體內可憐的熱量。視線也因為水霧而變得模糊不清。
他必須全神貫注,將每一分注意力都集中在腳下。他弓著腰,儘量降低重心,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緩慢、極其小心。腳趾在濕透的鞋子裡死死摳住鞋底,試圖增加一點摩擦力。空著的那隻手不斷在長滿苔蘚的岩壁上摸索,尋找任何一點可能的凸起或縫隙,指甲很快就被磨破,滲出血絲,混合著綠色的苔蘚和黑色的泥汙。
背上的黑子似乎也明白此時的艱難,它儘量伏低身體,減少晃動,溫熱的呼吸噴在城城的頸側,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和安慰。但這份重量卻是實實在在的,每多走一步,城城都感覺自己的體力在飛速流逝。胸口像是壓著巨石,呼吸變得愈發急促和困難,肺部如同被撕裂般疼痛。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肌肉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仿佛隨時都會罷工。
短短幾十米的距離,在城城的感覺中,卻如同跋涉了千山萬水。汗水不斷從額頭滲出,混合著冰冷的水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岩石上,瞬間消失無蹤。他的衣衫早已被汗水和潭水徹底浸透,緊緊貼在皮膚上,冰冷而粘膩。有幾次,他腳下一滑,身體猛地搖晃,差點帶著黑子一起栽進旁邊幽深的潭水裡。那一刻,心臟幾乎跳出喉嚨,他全靠著手臂死死抓住岩壁上的一塊凸起,才勉強穩住,驚出一身冷汗,背部的疼痛也因此而加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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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許二十分鐘,也許半個世紀。終於,他接近了那片茂密的藤蔓。藤蔓濕漉漉的,垂落下來,像一道綠色的門簾。他停下腳步,喘息著,仔細觀察。藤蔓之後,岩石確實向內凹陷,形成了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不大,僅容一人彎腰通過,裡麵深邃黑暗,什麼也看不清。但就在這時,一股微弱的、帶著土腥味和某種乾燥氣息的冷風,從洞口內部吹拂出來,輕輕撩動了他額前濕透的頭發。
有風!城城的心中猛地一跳,一股難以抑製的喜悅如同暖流般瞬間湧遍全身!有風,就意味著這個洞穴可能並非死路,它可能有其他的出口,或者至少與外界有所聯通!
這發現給了他巨大的鼓舞,連身上的傷痛似乎都減輕了幾分。他先將黑子從背上小心地放下來,安置在洞口內側一塊相對乾燥的沙土地上。黑子一接觸到乾燥的地麵,就本能地蜷縮了一下身體。
然後,城城自己深吸一口氣,撥開那些濕漉漉、糾纏在一起的藤蔓,彎腰鑽了進去。
洞穴內部果然比洞口要寬敞一些,大約有尋常房間大小,高度也足以讓他站直身體。地麵是乾燥的沙土,踩上去軟軟的,發出沙沙的輕響,與外麵岩石的濕滑堅硬形成鮮明對比。空氣雖然清涼,帶著泥土和岩石的味道,但卻沒有了外麵那種無處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濕冷感。最重要的是,這裡聽不到瀑布那震耳欲聾的轟鳴,隻有隱約的、被距離和岩壁阻隔後的沉悶回響,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一種久違的、令人心安的寂靜籠罩下來。
這裡,暫時安全了。
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城城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但乾燥的洞壁。一陣劇烈的咳嗽不受控製地湧上來,他彎下腰,咳得撕心裂肺,感覺整個胸腔都在痙攣,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的味道。他用手背擦了擦嘴,手背上留下了一抹淡淡的血絲。他心中一凜,但此刻連擔憂的力氣都沒有了。
黑子靠在他身邊,將頭枕在他的腿上,發出細微而疲憊的嗚咽聲,身體還在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疼痛。
城城伸出手,緊緊摟住黑子,從它身上汲取著一點溫暖,同時也傳遞著自己微不足道的體溫。劫後餘生的慶幸隻持續了短短一瞬,如同黑暗中劃過的微弱火星,轉眼就被更沉重的現實黑暗所吞沒。
傷勢、饑餓、寒冷、疲憊,以及如何從這個絕穀中出去……每一個問題都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前途依舊一片迷茫,甚至比外麵幽深的潭水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絕望。
他靠在冰冷的洞壁上,感受著懷中黑子瑟瑟發抖的身體,望著洞口藤蔓縫隙外那一片被水霧籠罩的、絕望的、高聳入雲的崖壁,那崖壁如同囚籠的欄杆,將他與外界隔絕。
然而,在這片無邊的黑暗和絕望之中,他的眼神卻並沒有熄滅,反而在適應了洞穴的昏暗後,一點點地、艱難地凝聚起光芒。那光芒來自於求生本能,來自於對黑子的責任,也來自於內心深處那股不肯屈服的韌勁。
無論如何,他活下來了,黑子也活下來了。從那麼高的地方墜落,他們竟然都還活著。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隻要還活著,就還有希望。隻要還有一口氣,他就不能放棄。
他必須找到辦法,帶著黑子,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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