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繚繞,峰巒疊翠。此地乃常人難以尋覓的隱世仙山,靈氣充沛得幾乎要凝成水滴。然而,在這宛如仙境的山巔平地上,卻上演著極其不“仙”的一幕。
“臭小子!給你道爺站住!竟敢偷喝道爺我珍藏了三年的‘百花釀’!今天不把你屁股打開花,道爺我名字倒過來寫!”
一個穿著破舊道袍、頭發胡子亂糟糟如同鳥窩的老道士,正吹胡子瞪眼,手持一把禿了毛的拂塵,追著一個身形敏捷的少年滿院子跑。他便是蔣琦的三師傅,自號“逍遙子”,道門高人自稱),但其性格之跳脫,愛財如命,以及精通各種“江湖手藝”包括但不限於風水占卜、摸骨相麵、溜門撬鎖、按摩采耳、理發修腳)的程度,絕對能顛覆任何人對高人的想象。
而被追殺的少年,正是蔣琦。年方十八,麵容清秀俊朗至極,一雙眸子清澈明亮,卻又深邃得仿佛蘊藏著星辰大海。兼之長期修煉,氣質出塵脫俗。但此刻,這份出塵氣質被他臉上那抹混不吝的邪魅笑容破壞得一乾二淨。
“三師傅,您老人家彆那麼小氣嘛!”蔣琦一邊輕鬆寫意地躲閃著那毫無章法的拂塵攻擊,一邊笑嘻嘻道,“不就是一壇酒嘛!那酒您再藏下去都快變醋了,徒兒這是幫您清理庫存,避免浪費!再說了,您那酒窖的鎖,嘖嘖,比咱山下的柴房門鎖還不如,我這不是看它寂寞,用二師傅教的‘九轉連環針法’鼓搗了兩下,它就自己開了,這能怪我嗎?”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更是火上澆油。逍遙子氣得哇哇大叫:“放屁!那鎖是道爺我花了三文錢從山下老王頭那兒買的‘無敵金剛鎖’!你個欺師滅祖的小混蛋,用醫術開鎖還有理了?看打!”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女聲如同冰泉滴落,瞬間澆滅了場間的鬨騰:“吵什麼?成何體統。”
隻見一位身著素白衣裙,容貌清麗絕倫,卻麵若冰霜的女子緩步走來。她手中還拿著一株散發著奇異香氣的藥草,眼神掃過雞飛狗跳的兩人,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這便是蔣琦的二師傅,“素手醫仙”冷月嬋。醫術通神,毒術無雙,煉丹製藥、人體奧秘無所不精,性格外冷內熱。
逍遙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有點怵這位二師姐,頓時縮了縮脖子,訕訕道:“二師姐,你來得正好,這小混蛋又偷我酒喝!”
冷月嬋沒理他,目光轉向蔣琦,淡淡道:“《百草綱目》異聞篇第三百七十二頁,第七行,背。”
蔣琦立刻收斂笑容,站得筆直,如同接受檢閱的士兵,口齒清晰,毫不停頓地背誦起來:“蝕心草,生於極陰之地,葉呈墨綠帶紫斑,莖有倒刺,汁液劇毒,觸之則血肉潰爛,然其根莖三寸之下,蘊一玉髓,以純陽內力逼出,輔以百年靈芝、無根之水……可解天下奇毒‘相思斷腸紅’之毒。”
冷月嬋麵無表情,繼續問道:“若中毒者乃三月孕婦,內力全無,體質虛寒,又當如何?”
蔣琦略一思索,從容應答:“不可直接動用純陽內力,需先以‘金針刺穴’之法護住胎兒心脈,再以溫性丹藥‘暖玉丹’化入藥浴,由外而內中和寒毒,三日後再以柔和內力緩緩催出玉髓藥性,循序漸進,方可兩全。”
“嗯。”冷月嬋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滿意之色,隨即又冷聲道:“既然腦子沒偷懶,為何手腳這般不乾淨?去,後崖寒潭邊,麵壁兩個時辰,仔細想想何為‘德’。”
“是,二師傅。”蔣琦耷拉著腦袋,乖乖應聲。麵對二師傅,他那些耍寶賣乖的手段全然無效。
逍遙子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偷笑。
後崖寒潭,冰冷刺骨。蔣琦卻僅著單衣,盤坐於潭邊光滑的巨石之上,身形穩如磐石,仿佛感受不到絲毫寒意。他體內《純陽再生訣》自行運轉,至陽至剛的氣息在經脈中流淌,散發出淡淡的暖意,將周圍的寒氣都驅散了幾分。
這部功法乃是他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師傅所傳,玄妙無比,威力絕倫,修煉至至高境界,據說有斷肢重生、逆轉陰陽之能。然而,正是這部強大的功法,給蔣琦帶來了無儘的煩惱和難以啟齒的尷尬。
他天資卓絕,修煉速度極快,短短十餘年已至瓶頸。但這《純陽再生訣》的瓶頸,並非苦修所能突破,需入紅塵曆練,感悟世間“七情六欲,人間百態”,方能陰陽調和,一舉功成。
麻煩就出在這裡。因為功法至陽,加之早年修煉出了些許岔子主要是三師傅在他小時候亂喂“大補藥”造成的,導致他體內陽氣過盛,陰陽嚴重失衡。其最直接、最殘酷的體現便是——他雖擁有男性一切特征,唯獨缺少了最重要的男性象征。
換言之,他,蔣琦,空有一副俊朗皮囊和一顆躁動的心,卻是個……太監。
一想到這個,蔣琦就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十八歲,正是血氣方剛,對異性充滿好奇和渴望的年紀。山下小鎮裡的姑娘們見了他無不臉紅心跳,但他卻隻能避而遠之。不是他不喜歡,而是他……有心無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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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極致的尷尬和自卑,成了他內心深處最大的心理障礙。他渴望突破,渴望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但又無比恐懼下山,恐懼與人接觸,特彆是女性。他怕彆人異樣的眼光,怕自己無法抑製的情感最終化為更大的痛苦。
“唉……”蔣琦長長歎了口氣,俊朗的臉上寫滿了與年齡不符的憂鬱和無奈。他寧願天天被三師傅追打,被二師傅罰麵壁,也不想麵對那個光怪陸離、讓他無所適從的紅塵俗世。
“煩惱從何而來?”
一個溫和淡然的聲音突兀地在身邊響起,如同清風拂過山崗。
蔣琦猛地回神,卻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位道人。這道人穿著普通的青色道袍,麵容模糊看不清年紀,眼神澄澈仿佛能洞悉萬物,氣質縹緲淡然,與這山、這雲、這天地似乎融為一體。他便是蔣琦的大師傅,道號“雲渺”,一位真正的修仙者,修為深不可測。
“大師傅。”蔣琦連忙起身行禮,恭敬中帶著親近。大師傅雖然神秘,但對他極好,傳授功法,指導修行,是他最敬重的人。
雲渺真人目光落在蔣琦身上,仿佛能看透他的一切:“《純陽再生訣》,至陽至剛,然孤陽不生,獨陽不長。你卡在瓶頸,非力不足,乃情不足,悟不足。”
蔣琦苦笑:“弟子明白。隻是……”
“隻是心中仍有畏懼,仍有掛礙。”雲渺真人接話道,語氣平淡卻直指核心,“你身體之缺,源於陰陽失衡,亦是你心中之結。此結不解,功法難成。”
蔣琦低下頭,雙手微微握緊。大師傅一句話就點破了他最大的秘密和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