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濱公園的長椅,冰冷而堅硬,遠不如山間的青石板來得溫潤。蔣琦和衣躺下,試圖忽略不遠處馬路傳來的持續噪音和空氣中淡淡的河水腥氣。對於常年露宿山崖、以天為被地為席的他來說,環境本身並非難以忍受,真正讓他不適的是這種無處不在的、被剝離出自然環境的疏離感。
他望著城市夜空被霓虹燈染成的暗紅色,星辰稀疏而模糊,與山巔那璀璨銀河判若兩個世界。《純陽再生訣》在體內緩慢運轉,試圖過濾掉那些渾濁的“氣”,但收效甚微,反而讓他更加清晰地感知到這座鋼鐵森林的“浮躁”與“病態”。
“紅塵……這就是紅塵……”他低聲自語,語氣複雜。既有好奇,也有排斥,更多的是一種找不到自身位置的茫然。
就在這時,一陣踉蹌的腳步聲和含糊不清的哼唱聲由遠及近。一個滿身酒氣、穿著邋遢工裝的中年醉漢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手裡還拎著個見底的白酒瓶子。
醉漢一眼看到了長椅上的蔣琦,眯著眼睛湊近,噴著濃重的酒氣:“嗝……哪來的小白臉?占……占老子位置了!滾開!”
蔣琦坐起身,微微蹙眉。他不想惹事,尤其是初來乍到之時。他儘量語氣平和地說:“這位大叔,公園長椅是公共的,並無專屬之說。”
“公……公共的?”醉漢嗤笑一聲,猛地將酒瓶子砸碎在旁邊的地上,玻璃碴四濺,“老子說這是老子的!就是老子的!看你細皮嫩肉的,趕緊滾,不然老子給你破相!”
說著,他竟然伸出臟兮兮的手,就要來抓蔣琦的衣領。
蔣琦眼神微冷。他不想傷人,但更不願被觸碰。就在醉漢的手即將碰到他的瞬間,他看似隨意地一抬手,食指中指並攏,後發先至,精準地在醉漢手臂的某個穴位上輕輕一拂。
這一下,快如閃電,輕若鴻毛,甚至沒發出任何聲音。
那醉漢隻覺得整條手臂猛地一麻,如同瞬間過了電一般,所有的力氣頃刻間消失無蹤,軟塌塌地垂落下來,連帶著半邊身子都使不上勁。
“呃?我……我的手?”醉漢愣住了,酒醒了大半,驚恐地看著自己不聽使喚的胳膊,又看看眼前這個依舊坐在長椅上、麵色平靜的年輕人,仿佛見了鬼一樣。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醉漢聲音顫抖,再無之前的囂張氣焰。
“隻是讓你冷靜一下。”蔣琦淡淡道,“氣血瘀滯,飲酒過度,肝火旺盛。再不節製,中風之禍不遠矣。”他下意識地用上了二師傅看病時的口吻。
醉漢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對方一語道破他飲酒過度和肝火旺他最近確實肋下脹痛,更是心生畏懼。他踉蹌著後退幾步,結結巴巴道:“你…你等著!”說完,抱著那條還麻著的胳膊,頭也不回地跑掉了,速度比來時快多了。
蔣琦看著對方狼狽逃竄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重新躺下,卻聽到旁邊樹叢裡傳來一陣輕微的“窸窣”聲和壓抑的偷笑。
他目光掃過去,隻見兩個穿著運動服、似乎是夜跑經過的年輕女孩正躲在樹後,捂著嘴偷笑,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顯然,剛才那一幕被她們看到了。
“哇,好帥啊!輕輕一點就把那個醉漢嚇跑了!”
“是啊是啊!而且你看他剛才說話的樣子,好像老中醫哦,好酷!”
“是不是在拍戲啊?長得這麼好看……”
蔣琦聽得耳根微微發熱,趕緊翻了個身,背對她們。被女性這樣當麵議論,讓他剛剛因為輕鬆解決麻煩而產生的一絲微小得意瞬間被巨大的尷尬所取代。
【功法微動】
這種混合著些許得意、大量尷尬以及被女性關注的不安情緒,再次引動了《純陽再生訣》,那一絲精進雖然微弱,但似乎比前兩次要稍微明顯了一丁點。
“唉,女人……果然是紅塵中最難捉摸的存在……”蔣琦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句三師傅的名言,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覺。
天剛蒙蒙亮,蔣琦就被各種聲音吵醒了。不是鳥鳴,而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響亮的拍打聲和一群中氣十足的吆喝聲。
一群大爺大媽正在公園空地上晨練。有的在跳節奏感極強的廣場舞,有的在抽陀螺鞭聲啪啪作響),有的在用身體猛烈撞擊樹乾看得蔣琦眼皮直跳,懷疑這是什麼新型修煉方式),還有的在做著各種他看不懂的、緩慢而誇張的動作太極?)。
蔣琦坐起身,睡意全無。他好奇地看著這群活力四射的老年人,感覺比山上的師傅們還有精神。
肚子傳來一陣咕嚕聲。饑餓感提醒他,必須想辦法弄到更多的“貨幣”和穩定的食物來源。那八十多塊錢,經不起消耗。
他走到公園的公共水池邊,用手接了點冷水撲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些。看著鏡子裡自已依舊帥氣的臉和那身格格不入的衣服,他下定決心,今天必須要做出改變。
首先,得弄明白城裡人是怎麼生活的。他決定再次發揮他強大的觀察和學習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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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一個穿著西裝、提著公文包的年輕白領匆匆走過,一邊走一邊對著一個黑色的小方塊藍牙耳機)說話:“……王總,方案我已經發您郵箱了,預算方麵我覺得還可以再爭取兩個點……”
蔣琦若有所思:“原來如此,需要對著小方塊說話,這叫……‘方案’和‘預算’?”他默默記下這兩個詞。
他又看到一個女孩坐在長椅上,手裡拿著一個發光的板子手機),手指飛快地滑動,時不時發出笑聲。
蔣琦湊近些但保持禮貌距離),發現板子上有很多跳動的小人和小動物。
“這是在修煉某種手部功法?用以鍛煉指力和反應速度?”他暗自揣測,“紅塵曆練,果然玄妙無比。”
最讓他感興趣的是一個站在湖邊,麵對湖水,大聲朗誦著什麼的中年男人:“啊!大海!你全是水!駿馬!你四條腿!……”
蔣琦肅然起敬:“這是在修煉音波功?或者是一種召喚術?試圖與這人工湖裡的生靈溝通?”他甚至下意識地感應了一下,湖裡除了幾條懶洋洋的觀賞鯉魚,並無特殊氣息。
觀察了半晌,蔣琦覺得自已學到了點東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清了清嗓子,學著那白領的樣子,假裝手裡有個小方塊,一臉嚴肅地對著空氣說道:“嗯,王總,‘方案’和‘預算’……兩個點……嗯,很好。”說完,還自信地點點頭。
路過的一個大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他又學著那女孩的樣子,伸出兩根手指,對著空氣快速而無意義地劃來劃去,表情努力做出專注的樣子。
旁邊玩滑板車的小孩停下來,好奇地問:“哥哥,你在乾嘛?”
蔣琦認真回答:“修煉。”
小孩:“……哦。”踩著滑板車飛快地跑了。
最後,他走到湖邊,深吸一口氣,學著那朗誦的中年男人,對著湖水運氣,然後大聲道:“啊!公園!你很多樹!長椅!你有點硬!……”
噗嗤——身後傳來毫不掩飾的笑聲。蔣琦尷尬地回頭,發現還是昨天那兩個夜跑的女孩,今天換了一身運動裝,正笑得前仰後合。
“帥哥,你太有意思了!是在做行為藝術嗎?”其中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孩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