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張揚那場鴻門宴的日子定在三天後。蔣琦並未急於行動,而是依舊保持著白天在養生會所上班,傍晚到天橋擺攤的節奏。越是麵對未知的挑戰,他反而越需要這些日常的、略帶尷尬卻又真實無比的“紅塵氣”來沉澱心緒,錘煉功法。
這日傍晚,收攤比平日稍早了些。清風道長依舊儘職儘責地扮演著“捧哏”和助理的角色,幫著收拾好東西,又絮絮叨叨地提醒蔣琦務必小心張家的宴請,這才告辭離去。
蔣琦背著依舊沉甸甸的登山包,卻沒有立刻返回那狹小便宜的合租房。夕陽的餘暉給喧鬨的城市披上了一層柔和的金紗,他忽然有些不想那麼快回到隻有四麵牆壁的住處。
信步由韁,他不知不覺拐進了天橋附近的一條相對安靜的輔路。這條街不如主乾道繁華,兩旁多是些特色小店,節奏也慢了許多。
走著走著,一陣清雅馥鬱的花香隨風飄來,沁人心脾。蔣琦抬眼望去,隻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家小小的花店。店麵不大,裝修得卻十分雅致溫馨,原木色的門框,透明的玻璃窗擦得鋥亮,裡麵擺放著各式各樣、色彩繽紛的鮮花綠植,在夕陽下顯得生機勃勃。
店名也起得彆致,叫“婉轉花語”。
蔣琦本是隨意一瞥,目光卻瞬間被花店內的景象吸引住了。
隻見一個身穿淺藍色棉麻長裙的女子,正背對著門口,踮著腳尖,努力想要取下貨架頂層的一盆綠植。那綠植似乎有些分量,她嘗試了幾次,都有些吃力。柔順的栗色長發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挽在腦後,幾縷發絲垂落在白皙的頸邊,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夕陽透過玻璃窗,勾勒出她纖細而優美的背影曲線,以及那截露出的小臂,光潔如玉。
僅僅是這樣一個背影,就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柔、嫻靜和一股韌勁。
蔣琦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山中修行多年,見過的女性屈指可數,下山後雖在女人堆裡工作,但那些顧客要麼高高在上,要麼熱情似火,要麼如同蕭晴那般野性難馴。卻從未見過如此隻是安靜看著,就讓人心生寧靜和好感的女子。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推開玻璃門,門楣上的風鈴發出清脆悅耳的“叮咚”聲。
女子聞聲回過頭來。蔣琦隻覺得呼吸微微一滯。
眼前的女子約莫二十七八年紀,眉目如畫,並非那種具有侵略性的明豔之美,而是如水墨江南般溫潤婉約的美。肌膚細膩,鼻梁秀挺,唇色是自然的粉潤。最動人的是那雙眼睛,清澈明亮,卻又帶著一絲經曆過世事的溫柔與淡淡憂傷,如同蒙著一層薄霧的湖麵,讓人忍不住想去探究,又生怕驚擾了她。
她看到蔣琦,微微怔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淺淡而禮貌的微笑:“您好,請問需要什麼花?”聲音也如同她的人一般,輕柔悅耳,如同春風拂過琴弦。
蔣琦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竟然看呆了,不禁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子道:“呃…我先隨便看看。”他目光掃過店內,趕緊找了個話題,“老板娘是要取那盆綠蘿嗎?我幫你吧。”
女子聞言,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啊,是的,麻煩您了。它放在上麵有點久了,我想給它澆點水。”
“舉手之勞。”蔣琦走上前,他身高腿長,輕鬆一伸手,就穩穩地將那盆茂盛的綠蘿從高處取了下來,遞到女子麵前。
動作間,兩人靠得稍近,那股清雅的花香混合著女子身上淡淡的、如同陽光曬過被子般的溫暖馨香,鑽入蔣琦的鼻尖,讓他心神微微一蕩。《純陽再生訣》竟自發地微微運轉了一絲,似乎對這種溫柔寧靜的陰性氣息格外敏感。
“謝謝您。”女子接過花盆,再次道謝,笑容真切了幾分,“您力氣真大,我弄了半天都拿不下來呢。”
“沒什麼。”蔣琦笑了笑,目光落在她因用力而微微泛紅的手指上,下意識地就用上了相麵的習慣,“老板娘最近似乎有些思慮過度,肝氣略有不舒,夜裡睡眠不安吧?可以試試用點玫瑰花和合歡皮泡水喝,有疏肝解鬱、安神助眠之效。”
女子正準備給綠蘿澆水的手頓住了,驚訝地抬起頭看向蔣琦:“您…您怎麼知道?”她最近確實因為一些事情心煩,睡眠質量很差。
蔣琦這才驚覺自己又犯了“職業病”,連忙解釋道:“哦,我…我稍微懂一點中醫麵相,胡亂說的,老板娘彆介意。”
女子卻並未覺得被冒犯,反而好奇地打量著他。眼前的年輕人穿著普通,甚至有些洗得發白,但身形挺拔,氣質乾淨清爽,眼神明亮而坦誠,與他那似乎能看透人心的能力形成一種奇特的反差。
“您說得挺準的。”她微微笑了笑,放下水壺,“我叫蘇婉,是這家花店的老板。您貴姓?”
“我叫蔣琦。”蔣琦連忙報上名字,心裡莫名有點小緊張,像是小時候第一次被師傅考較功課。
“蔣先生。”蘇婉輕輕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似乎覺得有點特彆,“您看起來不像經常買花的人,是住在附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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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太遠。”蔣琦含糊道,總不能說自己在天橋底下擺攤算命吧?“剛下班,路過這裡,被花香吸引過來了。”
“喜歡花很好啊,花香能讓人心情愉悅。”蘇婉聲音溫柔,拿起水壺繼續給花草澆水,動作輕柔細致。夕陽透過窗戶,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側臉恬靜美好。
蔣琦一時有些看呆了,都忘了接話。花店裡的氣氛安靜而溫馨,隻有水流聲和偶爾路過的車聲。
為了緩解尷尬,他假裝認真看花,目光掃過一盆開得正盛的白色梔子花,讚道:“這梔子花養得真好,香氣清甜。”
蘇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眼中閃過一絲柔和:“是啊,我也最喜歡梔子花,潔白乾淨,香氣又不膩人。”她頓了頓,似乎想起什麼,語氣略帶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我女兒也喜歡,老說像媽媽的味道。”
女兒?
蔣琦微微一怔,心中莫名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感。原來…她已經結婚有孩子了?不過轉念一想,她這般年紀,溫婉美麗,有家庭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隻是不知為何,心裡那點剛剛萌芽的、模糊的好感,像是被輕輕戳了一下。
他迅速調整好心態,笑道:“老板娘這麼年輕,都有女兒了?真看不出來。”
蘇婉被他的話逗得莞爾一笑,那點悵然似乎也消散了:“蔣先生真會說話,我女兒都快七歲了,上小學一年級了呢。”
就在這時,花店門口的風鈴再次“叮咚”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