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蔣琦剛在自己的攤位前坐下,甚至還沒來得及將那塊“鐵口直斷”的布幡完全展開,一個身影便風風火火地衝了過來,帶起一陣風,差點掀翻了旁邊賣鞋墊老太太的小馬紮。
“蔣小友!蔣道友!你可算來了!”
來人正是清風道長。隻是今日的他,全然沒了往日那副仙風道骨自認的)、樂嗬嗬數錢的悠閒模樣。隻見他道袍的領口都有些歪斜,頭發也不如平時梳得一絲不苟,幾縷發絲翹著,眼圈下麵帶著明顯的烏青,手裡緊緊攥著一卷發黃的舊紙,臉上混合著焦慮、困惑,還有那麼一絲難以啟齒的窘迫。
蔣琦抬眸瞥了他一眼,繼續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攤位,將簽筒、銅錢、羅盤一一擺放在最順手的位置,語氣平淡無波:“道長,今日開工尚早,不必如此急切。”
“不是錢的事!哎喲,急死老道我了!”清風道長急得直跺腳,也顧不上維持形象了,他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身子往前湊,幾乎要趴到蔣琦的攤位上,“蔣小友,救命…啊不,救急啊!老道我…我遇上大麻煩了!”
“哦?”蔣琦這才正眼看他,挑了挑眉。能讓這位向來把“祖師爺賞飯”掛在嘴邊、自視甚高的老道士如此失態,看來這麻煩不小。
清風道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顯然內心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掙紮。向來隻有彆人請教他的份,如今卻要又一次拉下臉來向一個比自己年輕幾十歲的後生小子求助,這麵子上實在有些掛不住。
但一想到昨夜對著那卷東西苦思冥想到天亮,頭發都快揪掉一把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反而越看越心驚肉跳的滋味,他那點可憐的自尊心立刻就敗給了強烈的求知欲和…恐懼感。
他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什麼重大決定,將手裡那卷發黃的舊紙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誠地在蔣琦的攤位上鋪開。
“蔣小友,你…你給瞧瞧這個…”清風道長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這是老道我前幾日從一落魄道友手中收來的,據說是他家祖傳的殘篇,上麵記載了一個古風水局,名為‘九曲盤蛇洄流局’…我、我琢磨了好幾天,總覺得哪裡不對,又說不出了所以然,昨夜嘗試推演了一下,竟、竟差點心神失守…”
他說到這裡,臉上還殘留著一絲後怕。對於一個修行之人來說,心神失守可是大忌。
蔣琦目光落在那張紙上。紙張確實古舊,邊緣都已破損,上麵用毛筆勾勒著複雜的山水形勢圖,標注著密密麻麻的細小符文和注解,中心處確有一蜿蜒如蛇的水流盤繞九曲,格局看似聚氣納財,但細看之下,那蛇首的回旋之處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戾之氣。
清風道長緊張地盯著蔣琦的表情,隻見對方隻是隨意地掃了幾眼,臉上甚至連一絲驚訝或者凝重的表情都欠奉,仿佛看的不是什麼高深莫測的古風水局,而是一張普通的街道地圖。
“這…”清風道長剛想詢問。
蔣琦卻已淡淡開口,一針見血:“假的。或者說,是被人修改過的陷阱局。”
“什麼?!”清風道長大驚失色,差點跳起來,“假…假的?陷阱局?”
“嗯。”蔣琦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直接點向那蛇首回旋之處,“此處,原局應是‘玄龜汲水’,主沉穩納福,暗合地脈。但被人以高明手法篡改,變成了‘惡蛇吐信’。”
他的手指又快速指向幾處看似不起眼的符文標注:“還有這幾處吉符文,筆畫細微處做了扭曲,吉轉大凶。看似九曲洄流聚財,實則是引煞入室,鎖陰絕戶之局。長期居於此類風水局中,輕則破財多病,重則…家破人亡。”
蔣琦的語氣平靜無波,卻字字如驚雷,炸得清風道長頭皮發麻,冷汗瞬間就浸濕了後背的道袍!
引煞入室!鎖陰絕戶.家破人亡!
每一個詞都讓他不寒而栗!他昨夜隻是稍微推演就心神震蕩,若是真有人按照這個布局…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這…這這…好歹毒的心思!”清風道長氣得胡子都在發抖,後怕之餘更是無比慶幸,“多虧…多虧老道我先來找蔣小友你掌眼!若是稀裡糊塗拿去用了,或是賣給了旁人,豈不是造了天大的孽!”
他越想越怕,對著蔣琦就是一個深揖:“蔣小友!不!蔣大師!救命之恩!老道我…我真是…”他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蔣琦坦然受了他這一禮,繼續道:“此局改動手法極高明,非尋常之輩所能為。你能看出不對,已屬難得。”
這隨口一句的肯定,讓清風道長頓時覺得臉上有光,腰杆都不自覺挺直了些,仿佛自己真的慧眼如炬似的。
但他馬上又垮下臉來,看著那邪門的局圖,為難道:“可是…蔣大師,這局雖然凶險,但其中某些構思又確實精妙,似乎是從某個真古局演化而來…就這麼毀了,似乎又有些可惜…不知…不知可有彌補之法?”
問出這話,他老臉又是一紅。人家都幫你看出是陷阱了,你還想著從中淘換好處,是不是有點太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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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琦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而是隨手從攤位上拿起一支最普通的狼毫筆平時用來畫平安符的,蘸了點朱砂墨,甚至都沒有仔細斟酌,便在那張殘破的古紙上揮毫起來。
清風道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可是古紙雖然是假的古籍,萬一畫壞了…
但他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
隻見蔣琦手腕靈動,筆走龍蛇,或添或改或抹,下筆如有神助!寥寥數筆,點在幾個關鍵的氣節點上,原本那“惡蛇吐信”的邪戾之氣瞬間被化解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