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這種瘋不是形容詞,而是切切實實、每分每秒都在啃噬他神經的逼真體驗。自從上次花天價請來的那位所謂內家功夫高手,回來後麵色灰敗地丟下一句彆再招惹那人,隨後連尾款都沒要就匆忙離去後,張揚的世界就開始徹底崩塌。
最開始是生意上。
原本談得好好的城西地塊合作,對方負責人前一天還和他稱兄道弟把酒言歡,第二天就支支吾吾說總部另有考量,直接黃了。他動用關係去查,卻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隻隱約聽說似乎有更高層麵的人打了招呼。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蔣琦,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站在蔣琦身後的秦冰。但他沒有證據,隻有一種冰冷的揣測。
接著是生活上。
他那輛新提的限量版跑車,毫無征兆地在車庫漏光了機油,四個輪胎同時慢撒氣。家裡的供電係統時不時跳閘,電器頻繁短路,最邪門的是他每晚入睡必做噩夢,內容高度統一——蔣琦就那麼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什麼也不做,就隻是看著,然後他就像被鬼壓床一樣驚醒,渾身冷汗淋漓。
諸如此類,大大小小的倒黴事層出不窮,喝涼水都塞牙縫。
但這些外在的打擊,遠不如內心滋生的恐懼來得猛烈。
那種恐懼無形無質,卻無孔不入。
此刻,在他那間奢華卻顯得冰冷空洞的辦公室裡,張揚正對著手下人瘋狂咆哮。
廢物!一群廢物!連這點小事都查不清楚!我要你們有什麼用!
他一把將桌上昂貴的玉石鎮紙掃落在地,發出刺耳的碎裂聲。幾個西裝革履的手下低著頭,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他們明顯感覺到,最近張少的脾氣越來越暴戾,精神狀態也極不穩定,眼下的烏青濃得像是被人揍了兩拳,眼神裡充滿了血絲和一種歇斯底裡的狂躁。
滾!都給我滾出去!
手下們如蒙大赦,幾乎是逃離了辦公室。
張揚喘著粗氣,跌坐回真皮老板椅,雙手插入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裡,用力拉扯著頭皮,試圖用疼痛來驅散腦海裡那個陰魂不散的身影。
蔣琦。
光是想到這個名字,他的心臟就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驟然縮緊,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他甚至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仿佛那個男人會隨時從陰影裡走出來。
這種反應幾乎成了條件反射。
他試圖冷靜,拿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大口,水流過喉嚨,卻絲毫緩解不了那莫名的焦渴和心慌。他想起那個內家高手臨走前,眼神裡殘留的驚悸,以及那句意味深長的告誡。
張少,聽我一句勸,收手吧。那位…他根本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人。他的深淺,我連試探的資格都沒有。你再糾纏下去,隻怕會招來彌天大禍。
深淺?彌天大禍?
張揚當時又驚又怒,更多的是不信邪。他張揚橫行霸道這麼多年,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虧,怕過什麼人?一個有點邪門的小子而已!
可現在,他信了。
那種無處不在的倒黴,那種如影隨形的窺視感,那種夜複一夜的噩夢…這根本不是正常現象!一定是蔣琦用了什麼他不知道的邪術!對,一定是這樣!那個東南亞的邪術師莫名其妙就倒了血黴,聽說現在還在醫院裡口吐白沫說著胡話。這個蔣琦,肯定比那邪術師還要邪門!
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嚇得張揚猛地一哆嗦,手裡的水杯差點脫手。
他驚魂未定地看著響個不停的座機,像是看著一條毒蛇。
深吸了好幾口氣,他才勉強拿起聽筒。
喂?
張揚啊,是我,王叔叔。電話那頭是一個中年男人沉穩的聲音,是張揚父親的一位老友,也是張家生意上的重要夥伴。
王叔叔,您好。有什麼事嗎?張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嗯…有件事,想了想,還是得跟你說一下。對方的聲音有些遲疑,我們之前談好的那個跨境物流的項目,恐怕…要暫緩一下了。
什麼?!張揚的聲音瞬間拔高,為什麼?王叔叔,我們不是一切都談妥了嗎?合同細節都快敲定了!
唉,賢侄啊,你彆激動。主要是…我們這邊經過評估,覺得風險有點大。而且…最近你們張氏那邊,好像…嗯…流年不利?聽說好幾個項目都出了岔子。我們也是求穩,你彆多想…
流年不利?求穩?
張揚的腦子嗡地一聲。
王叔叔!您聽我說,那都是小問題!已經解決了!這個項目我們前期投入那麼多…
張揚啊,王叔叔打斷他,話就說到這兒吧。等你那邊…嗯…順一點了,我們再談合作。替我向你父親問好。就這樣。
哢噠。
電話被掛斷了。
張揚握著忙音的話筒,僵在原地,臉色從赤紅迅速轉為慘白。
流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