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黑甲修士猶豫了一下,還是抱拳道:“在下暗冥域執法者,前來捉拿逃犯,還請館主行個方便。”
李長生終於抬起頭,目光落在黑甲修士身上。那目光很淡,卻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滄桑,仿佛在看三個即將消逝的塵埃。他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敲了敲櫃台。
“長生酒館,隻做交易,不涉紛爭。”玉質侍女的聲音適時響起,機械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若三位要動手,還請離開酒館範圍。”
黑甲修士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他們在暗冥域橫行慣了,還從未有人敢這麼對他們說話。為首的修士剛想發作,卻忽然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下來,那壓力並非來自某個人,而是來自整個酒館。仿佛這酒館本身就是一個獨立的界域,任何試圖在這裡掀起波瀾的人,都會被界域之力碾碎。
他臉色驟變,猛地後退一步,看向李長生的眼神裡充滿了忌憚。他知道,自己惹不起眼前這個看似漠然的酒館主人。
“既然館主有規矩,那我們就在外麵等。”為首的黑甲修士咬了咬牙,帶著另外兩人轉身離開了酒館,隻是臨走前,狠狠瞪了年輕修士一眼,那眼神裡的威脅不言而喻。
酒館內重新恢複了寂靜。年輕修士鬆了一口氣,冷汗早已浸濕了後背。他看向李長生,恭敬地躬身道:“多謝館主救命之恩!在下淩雲,來自青雲域,日後若有機會,必定報答!”
李長生沒有回應,隻是端起桌上的酒杯,緩緩飲下。酒液入喉,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界外的混沌氣。青色黎明已經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黑暗,隻有零星的星骸在其中閃爍。
淩雲見李長生不說話,也不敢再多言,隻是安靜地站在一旁。他能感受到酒館裡的寧靜,這種寧靜不同於青雲域的祥和,也不同於界外的荒蕪,而是一種曆經千萬年時光沉澱下來的淡然,仿佛世間所有的喧囂都與這裡無關。
不知過了多久,李長生忽然開口:“你要去何方?”
淩雲愣了一下,隨即連忙回答:“在下想去萬靈域,尋找修複界域屏障的方法。青雲域近日遭受暗冥域襲擊,界域屏障受損嚴重,若不及時修複,恐怕會有滅頂之災。”
李長生的指尖頓了頓,萬靈域?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想起。那是一個以生靈繁盛著稱的界域,很久以前,他似乎去過一次,還在那裡喝過一壺用靈泉釀造的酒。隻是具體的細節,早已在千萬年的時光裡模糊不清。
“萬靈域在東南方向,穿過三座廢棄界域便能到達。”他淡淡地說道,像是在陳述一個早已過時的事實。
淩雲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多謝館主指點!”
李長生沒有再說話,隻是將空酒杯放下。淩雲知道,自己該離開了。他再次躬身行禮,然後小心翼翼地推開酒館大門,朝著東南方向飛去。臨走前,他回頭看了一眼長生酒館,那座矗立在混沌氣中的酒館,在深邃的黑暗裡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像一座永恒的燈塔。
酒館內,李長生依舊坐在櫃台後。玉質侍女重新拿起錦布,擦拭著櫃台,動作一絲不苟。
“主人,需要清理櫃台嗎?”玉質侍女問道。
“不必。”李長生的聲音很淡,“他的氣息,很快就會消散。”
正如他所說,不過片刻,酒館裡殘留的淩雲的氣息便被混沌氣衝淡,仿佛從未有人來過。李長生指尖的星玉玉佩依舊冰涼,他的神情依舊漠然。
就在這時,櫃台下的儲物格裡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震動。李長生微微挑眉,伸手將儲物格打開。隻見裡麵一塊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正在閃爍著微光,令牌上刻著複雜的紋路,那是來自幽冥域的鎮魂令。
他記得這塊令牌,是很久以前一個幽冥域的修士用三滴幽冥髓換來的。那修士說,這令牌能鎮壓亡魂,保一方安寧。隻是後來,那修士再也沒有來過酒館,想來早已化為界外的塵埃。
李長生將鎮魂令拿起,指尖摩挲著上麵的紋路。令牌的溫度比星玉玉佩稍高一些,卻依舊帶著一絲寒意。他看著令牌上的微光,忽然想起了幽冥域的忘川河,河水漆黑如墨,河麵上漂浮著無數亡魂,日複一日地等待著輪回。隻是後來,幽冥域在一次界域崩塌中消失,忘川河也隨之化為烏有。
他將鎮魂令重新丟回儲物格,緩緩起身。琉璃穹頂外的黑暗已經漸漸褪去,新一輪的青色黎明即將到來。每一次黎明的出現,都代表著數萬年的時光流逝,可對他來說,不過是多飲了幾杯星河酒而已。
李長生走到酒館大門前,推開大門。混沌氣迎麵而來,帶著熟悉的荒蕪氣息。他抬頭望向遠方,那裡依舊是無邊無際的混沌氣,依舊是散落的星骸,依舊是無數的界域和生靈。
可這些,都與他無關。
他隻是李長生,長生酒館的主人。
他抬手,輕輕劃開一道虛空裂縫,一步跨了進去。這一次,他沒有去某個特定的界域,隻是在混沌氣中漫無目的地行走。他看到過正在孕育新生命的界域,也看到過正在崩塌的界域;看到過為了爭奪寶物而廝殺的修士,也看到過隱居在星骸中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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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始終隻是一個旁觀者,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和消逝。
不知走了多久,他來到一片廢棄的界域前。界域的殘骸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模樣,隻剩下破碎的土地和乾涸的河流。他落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指尖的星玉玉佩忽然微微發熱。
李長生微微皺眉,這是玉佩第一次出現異樣。他低頭看向玉佩,隻見玉佩表麵的紋路正在緩緩流轉,仿佛在感應著什麼。
他順著玉佩感應的方向望去,隻見廢棄界域的中心,有一株早已枯萎的古樹。古樹的樹乾早已碳化,卻依舊保持著挺拔的姿態,仿佛在對抗著時光的侵蝕。
李長生走到古樹前,指尖輕輕觸碰著樹乾。就在他的指尖接觸到樹乾的瞬間,星玉玉佩忽然爆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光芒順著他的指尖流入古樹體內。
枯萎的古樹忽然微微顫動,樹乾上的碳化層開始脫落,露出裡麵嫩綠的新皮。緊接著,樹枝上開始冒出新芽,嫩芽迅速生長,很快便枝繁葉茂,開出了一朵朵潔白的花朵。
李長生後退一步,漠然地看著這一切。他不知道這古樹為何會因為星玉玉佩而複活,也不想知道。對他來說,這不過是千萬年時光裡的又一段插曲,就像他之前見過的無數奇景一樣,看過了,便過去了。
花朵很快凋謝,結出了一枚紅色的果實。果實自動從樹枝上落下,飛到李長生麵前。他抬手將果實接住,果實的溫度很溫暖,與星玉玉佩的冰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沒有猶豫,將果實放入口中。果實入口即化,一股溫和的力量瞬間席卷全身,卻沒有對他的身體造成任何影響。畢竟,他早已超越了尋常修士的境界,世間幾乎沒有任何東西能改變他的狀態。
李長生轉身,再次劃開一道虛空裂縫,回到了長生酒館。玉質侍女依舊在擦拭櫃台,見他回來,微微躬身:“主人,您回來了。”
他點了點頭,走到櫃台後坐下,將星玉玉佩放在桌上。玉佩的光芒已經褪去,重新恢複了之前的冰涼。他端起桌上的酒杯,給自己斟滿酒,緩緩飲下。
琉璃穹頂外的青色黎明已經完全升起,照亮了界外的混沌氣。李長生的目光落在界外的遠方,眼神依舊漠然。
千萬年的時光,無數的界域興衰,無數的生靈消逝,都未曾在他心中留下任何痕跡。他就像一個永恒的行者,行走在時光的長河裡,看著世間的滄海桑田,卻始終置身事外。
唯有長生酒館,始終在界外等著他回來。
唯有指尖的星玉玉佩,始終陪伴著他。
唯有杯中星河酒,始終是他千萬年時光裡唯一的慰藉。
李長生端起酒杯,再次飲下一口。酒液裡映著青色黎明,也映著他漠然的臉龐。他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會繼續下去,直到時光的儘頭,直到所有的界域都化為塵埃,直到再也沒有生靈記得長生酒館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