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長生隻是站著，沒有回應。那殘魂的意識越來越弱，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最終化作一絲淡綠色的光，融入了寂光樹的枝葉裡。緊接著，那些剛剛長出來的枝葉開始泛黃，嫩芽枯萎，樹乾上的新皮又變回了深褐色，頂端的金色果實也重新乾癟，最終從枝椏上掉落，摔在草地上，碎成了粉末。
草地的綠色漸漸褪去，重新變回灰白色，白色的小花也紛紛凋謝，隻剩下那株依舊枯萎的寂光樹，矗立在原地。
李長生低頭看了眼星玉玉佩，光芒已經褪去，重新變回了慣常的冰涼。他抬手從腰間取下玉壺，倒了一杯星河酒，酒液裡映著寂光樹的影子，也映著他漠然的臉龐。酒液入喉時，帶著熟悉的清涼，壓下了域界裡那股剛剛升起又迅速消散的生機。
“你是誰？”
忽然，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李長生轉身，看見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修士站在不遠處，長袍上繡著淡藍色的符文，是守光者——之前那光塔上的守光文，與這符文是同一種樣式。
那修士看起來很年輕，眉眼間卻帶著與年齡不符的疲憊，手中握著一把光劍，劍身上的光很淡，像是隨時都會熄滅。他看著李長生，眼神裡滿是警惕與疑惑，“我是寂光域最後一個守光者，你……是域外的強者？”
李長生沒有回答，隻是看著他。
年輕修士握緊了光劍，卻沒有上前——他能感受到李長生身上那股可怕的氣息，比他見過的任何生靈都要強，甚至比傳說中的寂光樹本源還要強。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寂光域快不行了，噬光獸已經突破了最後一道防線，光核的碎片也快被它們吞噬了……我知道你很強，求你……能不能幫幫我們？”
他的聲音帶著顫抖，握著光劍的手也在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絕望。守光者一族守護了寂光域千年，到他這一代，卻隻剩下他一個人，連最後一點希望都快沒了。
李長生依舊沒有說話。他的目光越過年輕修士，看向遠方——那裡的微光正在變暗，隱約能看到幾道黑色的影子在移動，是噬光獸，它們的體型比之前的噬光絲、噬光藤要大得多，身上散發著濃鬱的黑暗氣息，正朝著這邊趕來。
年輕修士也察覺到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舉起光劍，劍身上的光亮了些，“我知道我攔不住它們，可我是守護者……”
話還沒說完，那些噬光獸便已經到了近前。最大的那隻噬光獸體型如小山，黑色的身體上布滿了眼睛狀的花紋，張開嘴時，裡麵滿是尖銳的牙齒，朝著年輕修士撲來。
年輕修士閉上眼，握緊光劍，準備引爆自身的光能量——這是守護者最後的手段，與敵人同歸於儘。
可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他睜開眼，看見那些噬光獸都停在了半空中，黑色的身體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消散，像是被什麼東西碾碎了一樣，連一絲黑色的痕跡都沒留下。
他猛地轉頭看向李長生，隻見那人依舊站在原地，手中端著酒杯，酒液還在杯中輕輕晃動，仿佛剛才什麼都沒做。
“你……”年輕修士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想道謝，想詢問對方的名字，可話到嘴邊，卻發現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他甚至不知道該稱呼對方什麼。
李長生喝完杯中的酒，將酒杯收回玉壺。他看了眼年輕修士，又看了眼那株枯萎的寂光樹，然後轉身，朝著虛空裂縫的方向走去。
“前輩！”年輕修士忽然開口，朝著他的背影喊道，“您的名字……能不能告訴晚輩您的名字？”
李長生的腳步沒有停頓，身影很快便融入了域界的微光裡，像是從未出現過。年輕修士站在原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手中的光劍漸漸黯淡下去。他不知道那人是誰，不知道他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隻知道有這麼一個強大的域外強者，在寂光域最危險的時候，救了他一命。
他對著李長生消失的方向深深躬身，“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風再次吹過，卷起地上的灰白色粉末，落在寂光樹的樹乾上。年輕修士抬起頭，看向天空——域界的微光依舊朦朧，卻似乎比之前亮了些。他握緊光劍，轉身朝著光核碎片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寂光域能不能得救，但他是守護者，隻要還有一口氣，就不能放棄。
李長生踏入虛空裂縫時，指尖的星玉玉佩已經恢複了冰涼。他回頭看了眼寂光域的方向，那層朦朧的微光在裂縫關閉的瞬間便消失了，像是一場短暫的夢。
玉質侍女依舊日在擦拭櫃台，見他回來，微微躬身：“主人，您回來了。”聲音平穩無波，仿佛他隻是離開了一瞬。
櫃台光滑如鏡，星塵沙漏亦未流淌多少。他走到櫃台後，坐下。目光掃過冰涼的星玉玉佩，落向窗外流轉的混沌。
“嗯。”李長生應了一聲，走到櫃台後坐下，將星玉玉佩放在桌上。玉佩的紋路依舊是舊年的模樣，沒什麼異常。
他抬手，玉質侍女便為他斟滿了一杯星河酒。酒液裡映著穹頂外的混沌氣，零星星骸在其中浮沉。李長生端起酒杯，緩緩飲下一口——寂光域的微光，無目族的敬畏，守護者的懇求，寂光樹的殘魂，都像是酒液裡的氣泡，升起，然後破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玉質侍女看著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主人，這次去的域界，可有什麼特彆的？”
李長生放下酒杯，目光落在窗外的混沌氣上，聲音很淡：“沒什麼。”
是啊，沒什麼。不過是又一場短暫的遊曆，又一次見過了域界的興衰，又一次被陌生人敬畏著，卻無人知道他的名字。
於他而言，這僅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散步，見識了一種略顯特殊的“虛無”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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