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桂珍也跟著起哄：“就是，彆站在院子裡曬太陽，進屋聊。”
德興跟著麗新進了堂屋，堂屋裡很安靜，隻能聽見窗外的蟬鳴聲和偶爾傳來的雞叫聲。
屋裡隻剩下麗新和德興的時候，氣氛還是有點尷尬。
還是德興先開了口，他看著麗新，嘴角帶著笑：“你比照片還好看。”
他之前見過齊麗紅給他的照片，照片上的麗新穿著藍布褂子，站在照相館裡塑料梨樹下，笑得很靦腆。可真人比照片更清秀，尤其是那雙眼睛，亮閃閃的，像含著水。
麗新的臉一下子更紅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鞋子是新做的布鞋，黑色的鞋麵，繡著一朵小小的白花。“你也比照片上精神。”她的聲音很小，卻很清晰。
“在部隊裡訓練苦，比在家的時候黑了點。”德興摸了摸臉，笑了，“你平時在家挺忙的吧？聽你信裡說，要幫忙做家務，還要在大隊記賬。”
“還好，不忙。”麗新抬起頭，看著德興，眼睛裡滿是崇拜，“你們在部隊裡訓練很累吧？你之前說打靶得了第一名，真厲害。”她早就想問這句話了，看信的時候就覺得德興特彆勇敢。
一說起部隊的事，德興的話就多了起來。他跟麗新講打靶的技巧，說要瞄準靶心，屏住呼吸，手指慢慢扣動扳機；他跟麗新講和戰友們一起拉練的日子，說晚上宿營的時候，大家圍在篝火旁唱歌，歌聲能傳很遠；他還跟麗新講海邊的日出，說早上天還沒亮，就能看見太陽從海裡慢慢升起來，把海水染成金黃色，特彆好看。
麗新認真地聽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德興，時不時點點頭，有時候還會問一句“那你們冬天訓練冷不冷？戰友們都很熱情嗎？”。
她覺得德興很勇敢，很了不起，比以前村裡那些說大話的小夥子強多了。
甚至比她以前認識的陳建軍都要優秀，陳建軍隻會說些好聽的，可德興說的都是實實在在的事。
兩人不知聊了多久，窗外的太陽都往西斜了。
齊麗紅和夏桂珍從裡屋出來，看見他們倆聊得很投機。
德興拿著麗新遞過來的《青春之歌》，“我在部隊裡也看過這本書，書裡麵的人物個性都很鮮明……”
麗新有點兒聽不懂什麼是“人物鮮明，”可也不深問，隻用秋水般的眼睛看著他，眼裡蓄滿了崇拜。
夏桂珍和齊麗紅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王桂蘭從廚房的偏廈子出來，手裡端著一盤炒雞蛋，笑著說：“時間不早了，留下來吃飯吧，我做了你們愛吃的菜，還有燉土豆和貼餅子。”
齊老栓也跟著說：“就是，好不容易來一趟，吃完飯再走。”
吃飯的時候，桌子上擺了四個菜：炒雞蛋、小雞燉蘑菇、涼拌黃瓜菜，還有一盤花生米。這些都是能拿出的最好的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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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興很照顧麗新，總是往她碗裡夾菜，“你多吃點，看你這麼瘦，訓練的時候我一頓能吃兩個饅頭。”他夾了一塊炒雞蛋放在麗新碗裡，雞蛋金黃，散發著香味。
麗新的臉又紅了，低著頭，慢慢吃著碗裡的雞蛋，覺得比平時吃的香多了。
齊老栓看不下去，笑得嘴角咧到了耳邊，手裡拿著筷子指著麗新：“這丫頭，在自己家，還得客人給夾菜，真是越來越臉小了。”
大家都笑起來，德興的臉也紅了，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看麗新吃得少，怕她沒吃飽。”
德麟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燒鍋子，笑紋在眼角炸了花：“我聽你們大隊書記說了，麗新這孩子心細，在大隊裡人緣好，記工分從來沒出過錯；德興穩重，在部隊還得過嘉獎呢，你們倆要是能成，真是天配，我們兩家都高興。”
他說著朝夏張氏看了一眼，眼神裡滿是期待。
夏張氏慢悠悠地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看倆孩子挺合得來，說話也投機，要是你們老兩口不反對，咱們往後就多走動走動，互相熟悉熟悉。”
王桂蘭拉著麗新的手，指腹摩挲著女兒細白的手腕，手腕上的塑料鐲子輕輕響著。
她看向德興，語氣裡帶著點試探：“德興是個好孩子，我們都看在眼裡，就是部隊遠，往後麗新在家，怕是要多辛苦些……”
夏桂珍趕緊接話，生怕氣氛冷下來：“現在誰家閨女要是找了當兵在部隊的，可比城裡的四個兜都洋吧！部隊裡才出人才呢，德興這樣的，又踏實又能乾，將來轉業到地方，那更是個鐵飯碗，錯不了的！麗新要是跟了他，將來準能過上好日子。”
夏張氏也趕緊表態，語氣特彆真誠：“麗新要是嫁過來，就是我親閨女，我們老兩口肯定疼她，不會讓她受委屈。德興這孩子也孝順，將來肯定會對麗新好。”
麗新聽著大人們的話，臉頰熱得發燙，像揣了個小火爐。她偷偷抬眼瞄了德興一眼，剛好撞上個他看過來的目光。
德興的眼睛裡滿是笑意，還有點害羞。兩人趕緊錯開目光，麗新低下頭，看著碗裡的飯，嘴角卻忍不住往上揚。
齊麗紅和夏桂珍看著他們倆的樣子，互相遞了個眼色，心裡都明白，這事兒成了。
吃完飯，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天邊染成了橘紅色，把院子裡的向日葵都照得金燦燦的。
德興他們要走了，麗新送他們到院門口。
德興轉過身，看著麗新，笑著說：“我過幾天就回部隊了，等我回去了，再給你寫信，把部隊裡的新事告訴你。”
麗新點了點頭，小聲說：“你路上小心點，到了部隊記得給我寫信，彆讓我惦記。”她的聲音裡帶著點不舍，眼睛裡也有些濕潤。
德興看著她，用力點頭：“好，我一定給你寫信，你在家也要好好的，彆太累了。”
馬車慢慢走遠了，鈴鐺聲“叮鈴叮鈴”地越來越小，德興還從馬車上探出頭，朝麗新揮手。
麗新站在院門口，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充滿了不舍，直到馬車看不見了，才慢慢轉過身。
齊麗紅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裡滿是欣慰：“彆不舍了，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麵。德興這孩子不錯，對你也上心，我和娘都放心了。”
麗新回過頭，看著齊麗紅，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這笑容比院裡的向日葵還要燦爛：“姐，謝謝你。也謝謝桂珍姐，要是沒有你們，我也不會認識德興。”
“跟我們客氣啥。”齊麗紅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以後好好跟德興處，爭取早點把婚事定下來，到時候姐給你做新衣服。”
麗新點了點頭，心裡充滿了期待。她抬頭看了看天邊的晚霞，覺得今天的天特彆藍，雲特彆白，連蟬鳴聲都變得好聽了。她知道，自己的幸福生活，就要開始了。
這場相看沒說太多客套話，沒有轟轟烈烈的誓言，卻像院裡的向日葵那樣，紮根在踏實的土地上，透著股穩穩的盼頭。
就像那個年代的愛情，簡單、純粹，卻能經得起歲月的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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