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市西郊,與東區的工業廢墟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片被現代化進程悄然遺忘的角落。青石板路蜿蜒深入,兩側是斑駁的白牆和偶爾探出牆頭的青藤老樹。這裡的空氣似乎都比市區凝滯幾分,帶著潮濕的苔蘚和舊木的氣息。
蘇曉走在最前麵,腳步比平日沉重少許,那條慣常掛著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近乎肅穆的神情。他腰間那柄從不離身的唐刀,在此地似乎也不再顯得突兀,反而與周遭的古舊氣息隱隱相合。
葉宸和林薇跟在他身後,好奇地打量著這片與繁華海州格格不入的區域。
“沒想到海州還有這樣的地方。”林薇輕聲說,她的目光掠過一扇雕刻著繁複鳥獸圖案的窗欞,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輕,仿佛怕驚擾了這裡的沉寂。
“蘇家祖上有點基業,後來…城市擴建,就剩這麼點地方了。”蘇曉的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但“後來”兩個字之後那微不可察的停頓,卻暗示了絕非“城市擴建”那麼簡單。
葉宸能清晰地感覺到,越往裡走,空氣中那種無形的“能量”就越發明顯。並非混沌能量的狂躁,也非虛寂濁流的陰冷,而是一種沉凝、厚重、如同深埋地下的老樹根須般的力量,帶著歲月的滄桑感,卻也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滯澀與衰頹。
他的源核對此產生了反應,不是躁動,而是一種低沉的、帶著警惕的共鳴,仿佛遇到了某種同源卻不同路的力量。
最終,三人在一扇巨大的黑漆木門前停下。門上的銅環早已鏽蝕,門楣上方,一塊匾額斜掛著,金漆剝落大半,勉強能辨認出“守拙”二字,筆力遒勁,卻難掩破敗。門兩旁的石獅子之一甚至缺了半個腦袋,更添幾分淒涼。
這就是古武世家蘇家?與葉宸想象中即便沒落也該有的森嚴氣象相去甚遠,倒更像是一處久無人居、被時光遺棄的舊宅。
蘇曉沉默地站了片刻,才伸手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打破了巷弄的寂靜。
門後的景象映入眼簾,葉宸和林薇都不由得微微一怔。
與其說是庭院,不如說是一片精心維護的廢墟。占地麵積確實不小,能看到遠處幾進院落的輪廓,飛簷翹角,能依稀想見昔年的規模與氣派。但近處,練武場上的青石板碎裂大半,縫隙裡長出半人高的雜草;一個巨大的青銅兵器架倒在角落,鏽跡斑斑,上麵空無一物;唯有庭院中央一棵巨大的老槐樹依舊枝繁葉茂,亭亭如蓋,投下大片陰涼,仿佛是這個沒落家族唯一還在頑強呼吸的生命。
然而,在這片破敗之中,卻又透著奇異的“乾淨”。落葉被掃到樹根旁堆積,而非四處散落;碎石雖無人修補,卻也未被塵土完全掩埋;廊下的欄杆擦拭得頗為光亮。一種矛盾的氣息彌漫其中——是底蘊與沒落並存,是曾經的輝煌與眼下的困頓交織,是一種堅持著最後體麵的倔強。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灰色練功服、頭發花白的老者正拿著掃帚,慢悠悠地清掃著庭院中本就不多的塵土。聽到開門聲,他抬起頭,露出一張布滿皺紋卻眼神清亮的臉。看到蘇曉,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和不易察覺的欣喜。
“曉少爺?您怎麼回來了?”老者放下掃帚,快步走來,目光隨即落在葉宸和林薇身上,尤其是在葉宸身上停留片刻,那雙看似昏花的老眼裡閃過一絲精光,仿佛察覺到了什麼。
“忠伯。”蘇曉難得地用上了敬語,語氣也緩和了許多,“帶兩個朋友回來看看。叔父在嗎?”
“在的在的,家主在書房。”被稱為忠伯的老者連連點頭,又看了看葉宸二人,“這二位是…”
“葉宸,林薇。”蘇曉言簡意賅地介紹,“我朋友,信得過。”
忠伯不再多問,隻是對葉宸和林薇和善地點點頭:“既然是曉少爺的朋友,那就是蘇家的客人。老宅簡陋,讓二位見笑了。”他的禮節周到,依稀可見大族仆役的風範。
“忠伯您客氣了。”葉宸連忙回禮。林薇也微微躬身。
在忠伯的引領下,三人穿過第一進院落,向宅邸深處走去。沿途,葉宸能看到一些細節:屋簷下懸掛的風鈴是某種刻著符文的銅鈴;牆角看似隨意擺放的石墩,其擺放方位暗合某種陣法;甚至在一些不起眼的木柱上,能看到深深的掌印或指洞,那是經年累月練功留下的痕跡。
這一切都無聲地訴說著這個家族曾經的不凡。但同樣顯眼的,是許多房屋門窗緊閉,甚至貼上封條,顯然已久無人居;一處偏殿的屋頂明顯塌陷了一角,隻用油布勉強遮蓋著。
“蘇家…以前很大嗎?”林薇忍不住小聲問蘇曉。
蘇曉“嗯”了一聲,目光掃過那些空置的房屋,聲音有些發悶:“以前,這一片都是。鼎盛的時候,弟子上百,門庭若市。”他沒有再說下去,但那份沉寂本身已說明了現狀。
葉宸的源核微微悸動,他感受到這片宅院地下,似乎埋藏著什麼,那沉凝厚重的力量源頭就在下方,與整個蘇家的氣息融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同時,他也感受到一種無形的“枷鎖”和“阻塞”感,仿佛那力量被什麼東西壓製著,或是自身陷入了沉睡,無法勃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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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伯將三人引至第二進院落的主屋前,輕輕叩門:“家主,曉少爺回來了,還帶了兩位朋友。”
“進來。”屋內傳出一個沉穩卻略帶疲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