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宸是在一種極度乾渴和肌肉酸軟的感覺中恢複意識的。
仿佛在沙漠中跋涉了無數個日夜，每一個細胞都在呐喊著對水分的需求，同時全身骨骼肌肉都像是被拆散後勉強重組，稍微一動便傳來陣陣抗議的鈍痛。他費力地睜開眼，視線花了片刻才聚焦，映入眼簾的是龍城司醫療區那熟悉的、泛著柔和冷光的金屬天花板和簡潔的設施。
“水……”他嘶啞地開口，喉嚨如同被砂紙磨過。
一杯恰到好處的溫水立刻被遞到唇邊，一隻穩定而熟悉的手輕輕托起他的後頸。葉宸貪婪地吞咽了幾口，清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生機。他抬眼看去，正對上林薇那雙寫滿擔憂的圓潤眼眸。
“你醒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顫，眼眶微微泛紅，“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
“還好……就是像被一群大象踩過。”葉宸試圖扯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但臉上的肌肉僵硬，效果並不理想。他注意到林薇一直握著他的手，另一隻手腕上的銀鐲緊貼著他的皮膚，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涼意正絲絲縷縷地滲入體內，撫平著源核深處殘餘的躁動不安。這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心安。
“你昏迷了快三天，”林薇輕聲解釋，語氣中帶著後怕，“淩指揮官來看過幾次，說你能量透支嚴重，還有……反噬。”
葉宸沉默地點點頭，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入腦海——廢棄工廠、狂暴的蝕骨魔、蘇曉染血的肩膀、以及最後那不受控製、仿佛要焚儘一切的混沌能量爆發……還有那隨之而來的、冰冷汙濁的低語和試圖將他拖入黑暗的侵蝕感。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那裡的源核印記似乎比以往更加灼熱，像一塊嵌入血肉的活炭。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無聲滑開，淩霜和蘇曉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淩霜依舊是一身利落的黑色風衣，高馬尾束得一絲不苟，冷白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但眼神在掃過蘇醒的葉宸時，細微地緩和了一瞬。而蘇曉則還是那副散漫的樣子，黑色勁裝勾勒出精悍的身形，左眉骨的疤痕讓他平添幾分桀驁，隻是臉色比平時略顯蒼白，左肩動作似乎也有些微的不自然。
“看來死不了。”蘇曉率先開口，語氣是他一貫的毒舌風格，但目光在葉宸身上掃過時，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下次拚命前打個招呼，小爺我可不想每次都給你當人肉盾牌。”
葉宸苦笑一下：“謝了，蘇曉。你的傷……”
“皮外傷，比你小子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強多了。”蘇曉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沒受傷的右手。
淩霜走到床前，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切入正題：“感覺如何？意識是否清晰，有沒有殘留的幻覺或者……異常衝動？”
葉宸仔細感受了一下，除了身體的虛弱和源核的灼熱，那種混亂的低語確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疲憊。“還好，就是沒力氣。之前……好像聽到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現在沒了。”
淩霜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你的身體數據和能量波動已經基本穩定。這次事件，雖然過程危險，但也提供了關鍵數據，證明了你的潛力，以及……”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失控的破壞力。”
葉宸的心微微一沉。
淩霜沒有繼續施壓，而是話鋒一轉，取出一枚薄薄的、邊緣泛著金屬光澤的黑色卡片，遞到葉宸麵前。“鑒於你目前的情況，以及你所涉及的‘混沌源核’與‘鎮妖塔’事件的特殊性，經過分局高層決議，正式授予你龍城司‘特彆顧問’身份。”
葉宸愣了一下，接過卡片。卡片觸手冰涼，正麵是龍城司的銀色塔形徽章，背麵則是一串複雜的編碼和他的名字“葉宸”，下方還有一行小字——“特殊現象應對與戰略力量引導小組特聘顧問”。
“這是……什麼意思？”葉宸有些困惑地抬頭。他以為經過這次失控，等待他的會是更嚴格的監管甚至禁閉。
“意思就是，你小子現在算半個自己人了，雖然是個編外的。”蘇曉在一旁抱著胳膊解釋，語氣說不上是羨慕還是調侃，“有點特權，但也得乾活。”
淩霜補充道：“‘特彆顧問’身份，意味著你不再是單純的被保護或觀察對象。你享有一定的信息知情權，可以有限度地調用龍城司部分非核心資源輔助行動，在涉及你能力範圍內的事件時，有權參與決策討論，並在執行任務時獲得官方身份背書。”
她看著葉宸的眼睛，語氣嚴肅：“但同時，這也意味著責任。你需要遵守龍城司的基本條例，在必要時響應征召，配合調查與研究。最重要的是，你必須儘全力學習和掌控你的力量，避免類似工廠區的失控事件再次發生。這個身份，是便利，是認可，也是一道枷鎖。”
葉宸握緊了手中的卡片，冰涼的觸感讓他清醒。他明白，這並非完全的自由，而是某種意義上的“招安”，是龍城司在無法完全控製他、又需要借助他力量的情況下，所能采取的最優策略。這給了他一定的活動空間，但也將他更緊密地綁在了龍城司的戰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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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做什麼？”他深吸一口氣問道。
“首先，是恢複和訓練。”淩霜指向病房外，“‘零號訓練場’已經為你準備完畢。在你身體狀況允許後，我會為你製定詳細的訓練計劃，蘇曉將作為你的古武顧問，協助你進行身體掌控和意誌錘煉。你必須學會在戰鬥中保持清醒，精確引導混沌能量，而不是被它驅使。”
蘇曉哼了一聲，但沒反對。
“其次，”淩霜繼續道，“關於林薇。”她看向一直安靜待在旁邊的林薇，“技術部分析了工廠區的能量殘留，確認你的銀鐲不僅能夠穩定葉宸的源核，其散發的能量場對混沌濁流有明顯的淨化效果。這種‘共鳴體’體質非常特殊且重要。因此，你的保護等級已提升至a級，並且，我們希望在你自願的前提下，能夠配合我們進行一些非侵入性的研究，以期更好地了解這種淨化能力的原理和應用。”
林薇下意識地握緊了葉宸的手，看了一眼腕間的銀鐲，這是祖父留給她的唯一遺物。她深吸一口氣，目光雖然還帶著些許怯意，卻堅定地點了點頭：“如果……如果能幫到葉宸，幫到大家，我願意配合。”
葉宸感激地看了林薇一眼，然後轉向淩霜，晃了晃手中的黑色卡片：“那麼，淩組長，作為新上任的‘特彆顧問’，我現在有權知道，工廠那次事件，除了歸一會，還有沒有其他發現？我總覺得……最後那股力量，有點不對勁。”
淩霜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似乎對葉宸能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並不意外。“權限之內，可以告知。技術部在脈眼核心發現了未知的能量簽名，非本源非濁流，作用類似‘引信’，懷疑可能存在第三方勢力或歸一會掌握了新技術。這是目前的高度機密，也是‘指引者’小組接下來的調查重點之一。”
第三方勢力？葉宸的心頭蒙上一層新的陰影。局麵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
“好了，顧問先生，現在你的首要任務是養好身體。”淩霜結束了這次談話，“具體的權限細則和初期任務，會在你正式進入訓練階段後告知。記住，這個身份是雙刃劍，善用它。”
說完，她示意蘇曉，兩人便離開了病房。
房間內重新安靜下來。葉宸低頭看著手中的黑色卡片，感受著其代表的重量。不再是完全被動的大學生，不再是隻能被保護的累贅，他擁有了一個半官方的身份，可以更主動地去探尋父親失蹤的真相，去對抗歸一會和虛寂之主的威脅。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明確的責任和更高的期望。他必須更快地變強，學會駕馭體內這頭名為“混沌”的凶獸。
“特彆顧問……”他低聲咀嚼著這個詞，嘴角慢慢扯出一個帶著疲憊、卻又有了一絲不同意味的弧度。他轉過頭，看向身旁一直陪伴他的林薇，輕輕握緊了她的手。
前路依舊迷霧重重，暗流洶湧，但至少，他不再是一個人在黑暗中獨行。他有了同伴，有了一個雖不自由卻可借力的支點。
新的身份，既是束縛，也是他正式踏入這個世界暗麵戰場的起點。
第18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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