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冰者”號在能量異常區的泥沼中掙紮前行了不知多久，時間在這裡仿佛也失去了標度。鉛灰色的天幕低垂，與無邊無際的冰原在視野儘頭黏連在一起，構成一個令人窒息的、單調而壓抑的牢籠。設備失靈的情況愈發嚴重，連最基礎的通訊也時斷時續，船體仿佛一頭迷失在濃霧中的困獸，僅憑著山崎慧子對那混亂能量核心源的微弱鎖定，以及淩霜憑借經驗和直覺的指揮，朝著既定方向一點點挪動。
葉宸的狀態是所有人心頭的陰霾。他臉色蒼白，額角不斷滲出冷汗，大部分時間都緊閉雙眼，竭力抵抗著源核內外的雙重壓力。那股牽引與壓迫的力量在這裡達到了頂峰，仿佛冰層之下有一個巨大的磁石，要將他連同源核一起吸過去，碾碎。林薇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銀鐲持續散發著清涼氣息，像一道脆弱的堤壩，阻擋著那無孔不入的精神侵蝕和能量躁動。她的臉色也同樣不好看，那混亂的悲鳴與呼喚在她腦海中交織，讓她心神俱疲。
蘇曉則徹底放棄了依靠氣機感應，他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五感本身，如同最警覺的哨兵，觀察著冰麵任何一絲不尋常的顫動，聆聽著風中任何一絲異樣的聲響。在這種環境下，他反而比依賴科技和設備的人多了一份難得的“清晰”。
“這樣下去不行，”沃爾科夫看著屏幕上依舊雪花一片、扭曲變形的探測圖像，煩躁地一拳砸在控製台上，“我們像沒頭蒼蠅！就算到了那鬼地方，怎麼下去？用牙啃穿幾千米的冰層嗎？”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艦橋主屏幕和所有尚能工作的輔助顯示屏，突然被一片刺眼的雪白覆蓋，緊接著，響起一陣尖銳到幾乎撕裂耳膜的噪音！
“怎麼回事？受到攻擊了？”淩霜厲聲問道，手已按在了腰間的武器上。
“不……不是攻擊！”山崎慧子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她雙手在控製台上飛快操作，試圖過濾雜訊，“是……是某種超強脈衝信號！從冰蓋下方傳來！它……它暫時覆蓋了所有的背景乾擾！”
幾秒鐘後，噪音減弱，屏幕上的雪花逐漸穩定，彙聚成模糊但具備基本輪廓的圖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住屏幕。
那並非他們預想中的、平坦的冰岩交界處。在厚達數千米的冰層之下，呈現出來的，是一個巨大到令人瞠目結舌的空洞結構！
圖像由深地層掃描雷達在脈衝信號的“協助”下艱難生成，雖然粗糙且充滿噪點，但足以展現其驚人的規模。空洞呈不規則的倒扣碗狀，穹頂最高處距離冰層底部至少有上千米，其橫向範圍更是廣闊，以“逐冰者”號目前的掃描半徑，竟無法完全探測其邊緣。在空洞的底部，並非預想中的基岩，而是……一片連綿起伏的、被永恒冰封的……山脈與穀地！
“我的……天……”一名龍城司隊員喃喃自語，失去了所有表情。
那並非自然的山脈。它們的輪廓過於規整，棱角分明，依稀能看到類似建築結構的斷壁殘垣，巨大的拱門，以及縱橫交錯、如同城市街道般的脈絡。一切都覆蓋在厚厚的、不知存在了多少萬年的藍冰之下，折射著雷達波，散發出幽邃而古老的光芒。這並非簡單的空洞，這簡直是一個被完整封存在南極冰蓋之下的……失落世界！
“能量源！核心能量源的位置！”淩霜率先從震撼中回過神，立刻追問。
山崎慧子快速調整參數，將能量頻譜疊加到地形圖上。隻見在那個被冰封的“城市”最中心，一座尤其巍峨、形似金字塔又帶著明顯塔狀特征的巨型結構的頂端，正散發出最為強烈的、如同心臟搏動般的能量信號。那裡，正是混沌本源與混沌濁流瘋狂糾纏、也是造成整個南極能量異常的根源！
“找到了……歸一會的目標，還有……一切的答案。”淩霜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既有發現目標的振奮，更有麵對這超乎想象的遠古秘辛所帶來的沉重。
就在這時，葉宸猛地睜開了眼睛，瞳孔深處有暗金與幽藍的光芒交替閃過。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個冰封城市中心的塔狀結構，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
“是那裡……”他的聲音沙啞而肯定，帶著一種源自血脈和源核深處的共鳴，“鎮妖塔……的一部分？或者……是它的‘倒影’？‘基石’？”他無法準確描述，但那塔狀結構傳來的感覺，與東海海底的鎮妖塔主體同源，卻又有所不同，更加古老，更加……基礎。仿佛鎮妖塔是建立在其上的豐碑，而這裡，是埋葬著真相的根基。
林薇也捂住了嘴，銀鐲變得滾燙，那一直困擾她的混亂悲鳴，在圖像清晰的此刻，似乎也找到了源頭——源自那片被冰封的古老城市，充滿了不甘、眷戀與……警告。
脈衝信號帶來的短暫清晰開始消退，屏幕上的圖像再次變得模糊、扭曲，最終被雜亂的波紋取代，設備受到的乾擾恢複如初。
船艙內陷入一片死寂，隻剩下引擎的低沉轟鳴和每個人粗重的呼吸聲。
目標已然明確，但前路的艱難，卻比想象中更加駭人。他們要麵對的，不僅僅是歸一會和虛寂之主，還有這深埋於冰蓋之下、承載著未知遠古秘密的龐大遺跡本身。
淩霜深吸一口氣，打破了沉默，她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如鐵：“定位我們當前坐標與目標空洞穹頂的最薄弱點。準備釋放‘冰脈開拓者’！我們要打穿這冰蓋，下去看個究竟！”
通往真相與危機的最後一道屏障，即將被強行破開。
第264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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