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基地，“深岩”簡報室內，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冰塊。司徒弘長老揭示的“影蝕”名單，尤其是林景玄教授的名字，像一根淬毒的冰錐，狠狠刺入林薇的心臟，讓她瞬間失去了所有思考和反應的能力，隻剩下徹骨的寒冷與嗡鳴的腦海。
祖父……那個會在午後陽光下耐心為她講解植物圖譜，會在她害怕時用溫暖大手輕撫她頭頂，畢生都沉浸在學術研究中的慈祥長者……怎麼會是“坐標”？是引導了災難降臨的……內奸？
荒謬！這絕對是荒謬的！
一股強烈的抗拒與憤怒衝散了部分的冰冷，林薇猛地抬起頭，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卻燃起了灼人的火焰，她看向全息投影中的司徒弘，聲音因極致的情緒而微微發顫：“司徒長老！這不可能！我祖父他……他一生都在研究混沌能量，是為了理解和保護！他怎麼可能會是……是‘影蝕’？這一定是弄錯了！是汙蔑！”
她的質疑在絕對隔音的房間裡回蕩，帶著絕望的懇求。
司徒弘的目光平靜地迎接著她的注視，那深邃的眼眸中並無責備，隻有一種見證過太多真相與背叛的沉重：“林薇同誌，你的心情我們理解。這份名單，是曆經數代、基於無數隱秘線索和邏輯鏈交叉驗證後的高度凝練，並非草率的指控。它代表的是一種‘存在極高可能性’的指向。林景玄教授當年的‘實驗事故’，事發突然，記錄模糊，且其研究的核心數據大量遺失，本身就有諸多疑點。將其列入‘影蝕’觀察名單，是出於對全局安全的最高考量，並不意味著他就是確定的敵人。”
他稍微放緩了語氣：“理解他的動機，或許比簡單地定性更為重要。他究竟是被迫，是被欺騙，還是……有著我們無法理解的‘另一重目的’，這正是需要查證的關鍵。”
淩霜的手在桌下悄然握緊，指甲陷入掌心。她比林薇更早接觸到龍城司內部的黑暗麵，對“影蝕”的存在雖有預感，但名單的份量依舊超出了她的預估。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林景玄教授帶來的衝擊中抽離，將焦點拉回更緊迫的全局：“司徒長老，如果‘影蝕’確實存在，且可能身居高位，那我們之前所有的防禦和調查策略，都可能在其監控甚至引導之下。我們麵對的，不僅僅是外部裂隙和歸一會，還有來自內部陰影的背刺。之前的被動防禦、四處救火的模式，必須改變。”
“沒錯。”全息影像中，另一位聲音略顯沙啞的長老接口道，他的影像模糊，代號“山嶽”，“極地任務帶回的情報，以及‘燧火’機密的揭示，讓我們對敵人的本質有了顛覆性認知。虛寂之主並非外來入侵者，而是世界的暗麵。這意味著，單純修補現實世界的裂隙，如同試圖堵住一個不斷從內部滲水的破船，治標不治本。能量守恒，濁流不枯，裂隙難消。”
司徒弘點了點頭，操控桌麵顯示屏，調出了新的全球態勢圖。上麵代表異界裂隙的紅點密密麻麻，尤其是在廣闊的海洋和人跡罕至的荒漠、極地區域，紅點幾乎連成了片，並且都在緩慢而持續地擴大。
“基於此，龍城司最高議會，聯合國際盟友組織‘星穹’，已達成新的戰略共識。”司徒弘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我們的戰略核心，將從‘被動防禦裂隙’，全麵轉向‘主動遏製源頭’。”
“主動遏製源頭？”蘇曉眉頭緊鎖，重複著這個詞，他肩胛的傷口似乎又在隱隱作痛，那是與純粹毀滅力量對抗後留下的烙印。
“是的。”司徒弘指向態勢圖，“具體分為三個方向，同步推進。”
“第一，‘斷流’行動。”他放大了幾個能量反應異常強烈的裂隙點，“集中優勢力量，在全球範圍內選定十二個最大的‘母體裂隙’，構建大型複合封印法陣。這不是為了完全關閉它們——在虛寂之主力量如此活躍的當下，那幾乎不可能——而是為了大幅減緩混沌濁流從虛寂領域向現實滲透的速度和總量，為後續行動爭取時間。這需要古武世家、玄門流派乃至西方秘法組織的通力合作，蘇曉，你們蘇家的‘九轉封禁術’將是核心之一。”
蘇曉目光一凝，緩緩點頭：“蘇家義不容辭。”他知道，這不僅是任務，或許也是蘇家重新贏得信任、洗刷過往汙名的機會。
“第二，‘尋鑰’計劃。”司徒弘的目光掃過林薇和淩霜，“葉宸的失蹤是巨大損失，但混沌源核與鎮妖塔碎片的共鳴是唯一的希望。我們必須加快尋找剩餘碎片，尤其是具有指向性意義的核心碎片。同時，林薇同誌，”他看向依舊臉色蒼白的林薇，“你與銀鐲的共鳴，是現階段我們與葉宸可能存在的最微弱聯係。我們需要你配合研究部門，儘可能放大這種共鳴，嘗試定位，或者至少確認他的狀態。這不僅關乎他個人，更關乎執塔人傳承是否能夠延續。”
林薇緊緊咬著下唇，直到嘗到一絲血腥味。祖父的陰影如同巨蟒纏繞著她的心臟，但葉宸失蹤時那片虛無的冰冷感更讓她恐懼。她用力點頭，聲音低沉卻堅定：“我會儘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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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也是最為激進和危險的，‘探虛’項目。”司徒弘的聲音變得更加凝重，“既然虛寂之主是世界的暗麵，單純的現實防禦永遠處於劣勢。我們需要……有限度地、可控地主動進入虛寂領域，不是被動的被卷入，而是建立前哨，了解其運行規則，尋找其核心波動，甚至嘗試從內部進行乾擾、淨化。淩霜指揮官，你帶回的遠古飛船數據，其中關於秩序能量與混沌濁流對抗的模型，將是‘探虛’項目理論奠基的關鍵。”
淩霜心頭一震。主動進入虛寂領域？這無異於將手伸進沸騰的油鍋！但她也明白，在戰略僵局被打破的此刻，不行奇招，唯有坐以待斃。她沉聲道：“我明白。所有數據會立即移交研究部門，並申請加入‘探虛’項目先鋒隊。”
戰略方向的巨大轉變，像一股強勁的旋風，衝散了部分因“影蝕”名單帶來的壓抑，但也帶來了更沉重的責任與更未知的危險。他們不再是被動抵擋洪水的沙包，而是要逆流而上，去尋找堤壩的裂縫，甚至要去探尋洪水的源頭。
會議結束後，三人走出“深岩”簡報室。山腹通道的冷光照射在他們臉上，明暗不定。
“林薇，”淩霜停下腳步，看向依舊神思不屬的女孩，“關於林教授的事，在查明真相之前，不要輕易下結論，也不要被情緒壓垮。我們現在……需要你。”
林薇抬起頭，看著淩霜冷靜而堅定的眼眸，又看向一旁雖然沒說話但眼神透著支持的蘇曉，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努力將胸腔裡翻湧的驚濤駭浪壓下。
“我知道。”她輕聲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的銀鐲，那微弱的、時斷時續的共鳴感，此刻成了她混亂世界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現在，找到葉宸，阻止虛寂之主，才是最重要的。至於我祖父……”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複雜至極的光芒，有痛苦，有困惑，也有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
“他的事情，我會親自去查清楚。無論真相是什麼，我都要麵對。”
第285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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