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假的家在葉宸的意誌下分崩離析,但他並未如預想中那樣墜回那片冰冷的虛無。當最後一絲溫暖的光影被黑暗吞噬後,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截然不同的地方。
這裡沒有上下左右,沒有天地之分。他仿佛懸浮於一片浩瀚的星海之中,無數璀璨的光點在他身邊緩緩流淌,它們時而彙聚成山川的輪廓,時而又散作流雲的形狀。這裡沒有聲音,卻有一種古老而宏大的“韻律”在脈動,像是宇宙初開時的第一聲心跳。
“看來,你比我想象的更執著。”
那個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它不再是來自身後,而是從四麵八方,從每一顆流淌的光點中傳來,仿佛這片星海本身,就是他的意誌。
葉宸猛地轉身。
“父親”的身影,就站在不遠處的一顆懸浮光點上。他不再是那個圍著圍裙的慈父,而是換上了一身葉宸從未見過的、古樸的黑色長袍。他的麵容依舊溫和,但眼神中卻多了一份洞察萬物的深邃與悲憫,仿佛一位看透了世事變遷的古老智者。
“這裡……是什麼地方?”葉宸警惕地問道,身體下意識地緊繃。
“這裡是‘真實’。”葉振邦——或者說,頂著葉振邦麵孔的虛寂之主——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一顆流淌的光點,“是混沌的本源,是萬物的起點,也是終點。”
他看向葉宸,目光中帶著一絲憐憫:“小宸,你拒絕了一個虛假的家,我很欣慰。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拚死守護的那個‘現實’,又何嘗不是一個更大的謊言?”
葉宸眉頭緊鎖,沒有作聲。
“你以為,你是在守護人類嗎?”虛寂之主的聲音充滿了蠱惑,“不,你隻是在守護一個由‘恐懼’和‘規則’編織的牢籠。”
他抬起手,星海中的光點隨之變幻,一幅幅宏大的畫麵在葉宸麵前展開。
葉宸看到了遠古的時代,天地混沌,萬物生靈自由地汲取著混沌能量,它們強大、原始,遵循著最純粹的弱肉強食。沒有善惡,沒有秩序,隻有無儘的生與滅。
“然後,‘他們’來了。”
畫麵一轉,一群身披星辰鎧甲、氣息浩瀚如海的上古大能降臨。他們畏懼混沌的原始與不可控,於是聯手鑄造了鎮妖塔,將混沌本源強行撕裂為“純淨”與“汙濁”兩部分。
“他們稱自己為‘守護者’,將混沌濁流定義為‘邪惡’,將我們這些生靈汙蔑為‘妖魔’。”虛寂之主的聲音裡充滿了不屑與憤怒,“他們建立了所謂的‘秩序’,剝奪了萬物汲取本源力量的權利,讓世界變得孱弱、停滯。他們不是在守護,而是在奴役!”
“鎮妖塔,從來都不是什麼封印神器,而是一個巨大的‘過濾器’,一個‘能量壟斷裝置’!它將最純粹的力量據為己有,隻留下殘羹冷炙給這個世界,而他們自己,則高高在上,享受著永恒的統治!”
葉宸被這番話徹底震撼了。他所接受的教育,他所認知的曆史,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如果虛寂之主說的是真的,那他們所做的一切,豈不是都在為上古大能的陰謀賣命?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但內心卻已經產生了動搖。
“為什麼不可能?”虛寂之主一步步向他走來,星海在他腳下自動鋪成一條道路,“你好好想想,你體內的混沌源核,為什麼會有‘反噬’?那不是汙染,小宸,那是你的血脈在覺醒!是你的身體在抗拒這個虛假的‘秩序’,渴望回歸真正的本源!”
“你每一次使用力量,都伴隨著痛苦和恐懼。你害怕傷害彆人,更害怕失控的自己。你活得如此疲憊,如此掙紮,難道你從未懷疑過,這一切都是錯的嗎?”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尖刀,精準地刺入葉宸內心最柔軟、最痛苦的地方。
是啊,他累了。他真的累了。
如果守護的代價是自我折磨,如果正義的背後是謊言,那他堅持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我……該怎麼辦?”葉宸的聲音裡,充滿了迷茫。
“接受它。”虛寂之主走到了他的麵前,伸出手,掌心向上,一團柔和的、純粹的黑色能量在他掌心緩緩旋轉,“接受你真正的力量,接受你的宿命。”
“你不是‘執塔人’,你是‘混沌之子’。鎮妖塔不是你的枷鎖,而是你的王座。你不需要去‘鎮壓’我,你應該與我‘融合’。我們將成為新的混沌之主,打破這個虛偽的牢籠,將真正的力量和自由,還給這個世界。”
“想象一下,小宸。”他的聲音變得無比誘人,“你將不再恐懼失控,因為整個混沌都是你的意誌。你將擁有重塑世界的力量,你可以輕易地抹去所有的妖魔,所有的災難。你可以讓林薇永遠安全,讓所有人都活在真正的、沒有恐懼的‘安寧’之中。你將成為真正的救世主,而不是一個被規則束縛的、可憐的看門人。”
葉宸看著那團黑色的能量,它散發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沒有痛苦,沒有彆離,所有人都幸福快樂的世界。而他,就是那個創造並守護這一切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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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動了。
或許,這才是正確的道路。或許,這才是終結一切苦難的唯一方法。
他緩緩地、不受控製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去觸碰那團代表著“安寧”與“力量”的黑色能量。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團能量的瞬間,他的腦海中,再次閃過了林薇的臉。
但這一次,不是她哭泣的臉,也不是她絕望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