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家避難所的祠堂內,寂靜得能聽到塵埃落地的聲音。
當林薇的意識從那段承載著祖父懺悔與希望的記憶中抽離而出時,她的世界,已經截然不同。
她緩緩地睜開雙眼,那雙曾經因恐懼和迷茫而顯得濕潤的眸子,此刻卻清澈得如同被雨水洗滌過的天空,倒映著祠堂中央那顆巨大黑繭的輪廓。
她沒有再哭泣。
悲傷、絕望、自我厭惡……這些情緒如同退潮的海水,從她的心中緩緩褪去,隻留下一片被衝刷得無比乾淨的、堅硬的沙灘。
她不再是那個為自己的身世而痛苦、為自己的存在而迷茫的女孩。
祖父的最後一番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心中最後一道枷鎖。
“你的存在,不是罪孽,而是希望。”
“如何使用它,選擇權,永遠在你自己的手中。”
“去愛你想愛的人,去做你想做的事。去……成為你自己。”
她站起身,身體因為精神力的過度透支而有些搖晃,但她的脊背,卻挺得筆直。她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向那顆巨大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繭。
她的步伐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淩霜姐。”她沒有回頭,聲音卻清晰地傳到了正在一旁擦拭銀槍的淩霜耳中,“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淩霜的動作一頓,她看著林薇那決絕的背影,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但隨即化為一種複雜的、帶著欣慰的凝重。她沒有多問,隻是沉聲應道:“需要我做什麼嗎?”
“幫我守護這裡。”林薇的聲音很輕,卻充滿了力量,“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我們。”
淩霜明白了。她點了點頭,握緊了手中的長槍,轉身走到了祠堂的入口,與蘇曉並肩而立,為她築起了一道最堅實的屏障。
祠堂中央,隻剩下林薇和那顆巨大的黑繭。
她伸出手,輕輕地、溫柔地,撫摸著黑繭冰冷而粗糙的表麵。她能感覺到,繭的內部,葉宸的意識正在與虛寂之主進行著最後的、也是最慘烈的搏殺。他的意誌,已經像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葉宸……”她輕聲呼喚,仿佛怕驚擾到他,“你聽到了嗎?”
“我不再害怕了。”
“我不再是那個需要你保護的小女孩了。”
“祖父告訴我,我的力量,是用來守護的。而現在,我想用它來守護你。”
她閉上眼睛,將自己的全部心神,再一次沉入了與葉宸的意識連接之中。但這一次,她不再是被動地窺探,不再是小心翼翼地投遞一絲光芒。
她要以自己的意誌,主動地、全麵地,闖入那片屬於虛寂的領地。
她的意識,化作一道銀色的流光,義無反顧地衝向了那顆巨大的黑繭。
“轟——!”
當她進入的瞬間,仿佛一頭撞進了由億萬怨魂組成的黑色海洋。虛寂之主那冰冷、邪惡、充滿了嘲諷的意識,瞬間將她包圍。
“哦?看看是誰回來了。那個可憐的、被蒙在鼓裡的小實驗品。”虛寂之主的聲音,在林薇的腦海中瘋狂回響,“怎麼,知道了真相,還不絕望嗎?還不憎恨這個讓你變成怪物的一切嗎?”
“你祖父用你的生命,換取了他那可笑的贖罪。你所謂的‘愛’,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而你,就是這場騙局中,最可悲的那個道具。”
“放棄吧,孩子。擁抱我,擁抱你真正的命運。你和我,本就是一體。你體內流淌的,是最純粹的混沌濁流,你天生就該是我的‘新娘’,是我降臨於世的完美‘容器’!”
無數負麵的畫麵,如同潮水般湧入林薇的腦海。
她看到了自己體內的力量失控,將整個世界染成一片漆黑的“虛寂領域”。她看到了葉宸、蘇曉、淩霜……所有她愛的人,都在她的力量下,化作了沒有思想的傀儡,跪在她的腳下,向她獻上卑微的效忠。
那是虛寂之主為她描繪的、最恐怖的未來。
林薇的身體,在意識的海洋中劇烈地顫抖著。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纏上了她的心臟。
但她沒有退縮。
“不。”她的聲音,在這片黑暗的海洋中響起,雖然微弱,卻無比清晰,“你說的不對。”
“我的存在,或許是一場意外。但我的選擇,不是。”
“我祖父或許犯了錯,但他留給我的,是愛,是希望,是讓我自己選擇未來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