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沒了葉宸的每一寸肌膚，滲透了他的每一個細胞。
他半跪在地，緊緊地抱著懷中氣若遊絲的林薇。她的身體是那麼冰冷，呼吸是那麼微弱，仿佛下一秒就會熄滅。他甚至能感覺到，她手腕上那枚銀鐲的光芒，正在以一種不可逆轉的速度黯淡下去。
“結束了……葉宸。”
那尊由骸骨與黑霧構成的怪物，沐浴在天穹裂隙投下的妖異紫光中，它的力量已經攀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頂點。它那張屬於蕭峰的臉上，帶著一種神明般的、悲天憫人的嘲弄。
“看看你，守護了什麼？一個即將死去的世界，一個即將消散的戀人。而你所謂的希望，你的戰鬥，不過是讓這一切的終結，變得更加……有趣罷了。”
它沒有再攻擊。它不需要了。在它看來，葉宸已經是一具行屍走肉，靈魂已經被徹底擊垮。現在，它要做的，就是親手捏碎這最後一絲殘存的火苗。
怪物緩緩地抬起頭，看向天穹那道已經擴張到駭人程度的裂隙。它不再需要通過獻祭來溝通，因為虛寂之主的意誌，已經如同實質，降臨在這個空間。
“偉大的虛寂之主啊，”它張開雙臂，用一種詠歎般的語調高呼，“請向您最忠誠的仆人，展現您那……無上的神威吧！”
“請您親手……終結這場鬨劇！”
隨著它的祈禱，天穹之上的裂隙，猛地一滯。
整個地下船塢，所有的聲音，所有的能量流動，都在這一刻，徹底靜止。時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按下了暫停鍵。
葉宸驚駭地抬起頭。他看到，那道不斷擴張的、如同惡魔之眼的裂隙，其內部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開始……蠕動。
緊接著，一隻“手”，從裂隙中，緩緩地探了出來。
那不是怪物由骸骨構成的巨手，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物質形態。
那是一隻由純粹的、濃縮到極致的混沌濁流構成的巨大手臂！
它沒有實體，卻比任何實體都更加真實。它的“皮膚”，是流動的、粘稠的黑暗，其中夾雜著無數張痛苦哀嚎的人臉和破碎的星辰。它的“手指”，如同五根扭曲的山脈，每一次輕微的蜷動，都讓周圍的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隨時都會被揉成一團。
它探出的瞬間，整個世界的法則，都在為它讓路。光線在它身邊彎曲，聲音在它周圍消散，連“存在”這個概念本身，都在它的威壓下瑟瑟發抖。
這，才是虛寂之主真正的力量。不是通過傀儡，不是通過信徒，而是它本體的、最直接的一絲意誌降臨！
“不……不可能……”蘇曉呆呆地看著那隻手臂，手中的唐刀都在微微顫抖。他引以為傲的、能夠瓦解濁流的“秩序”之力，在這隻手臂麵前，渺小得如同塵埃。他感覺自己麵對的，不是一種能量，而是一條……宇宙的公理，一條名為“寂滅”的公理。
巨大的手臂，在短暫的停頓後，緩緩地轉向了葉宸。
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葉宸卻“聽”到了它的意誌。
那是一種冰冷、漠然、不帶任何感情的宣告。
“……抹除……”
手臂，開始緩緩地壓下。
它的速度並不快，卻帶著一種無法躲避、無法抗拒的宿命感。葉宸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與林薇周圍的空間，正在被這隻手臂的力量強行“鎖定”。瞬移？不，在絕對的空間法則麵前，任何取巧的技巧，都失去了意義。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隻由純粹的“無”編織而成的巨手，帶著吞噬一切的氣勢，向自己抓來。
他試著凝聚能量，但源核中早已空空如也。他試著舉起長槍，但手臂卻重如山嶽，無法抬起分毫。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不是戰鬥中的犧牲，而是被更高層次的存在，像抹去一個錯誤的字符一樣，從存在的畫卷上，徹底抹去。
“爸爸……媽媽……”他在心中，無聲地呢喃著。
他低頭，看著懷中臉色慘白的林薇。她的睫毛還在微微顫動，證明她還活著。
活著……
這個詞，在這一刻，變得如此珍貴。
“我……不能死……”
“我死了……誰來保護她？”
一個念頭，如同在無儘黑暗中點燃的火種，在他即將被絕望吞噬的意識中，猛地亮起。
他不再去想父親的失蹤，不再去想龍城司的背叛，不再去想世界的存亡。那些都太大了，太遠了，太沉重了。
他現在，隻想做一件事。
保護懷裡的這個女孩。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