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個小時。
這個數字,像一座無形的山,沉甸甸地壓在蘇曉和林薇的心頭。
地下船塢內,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王毅站在遠處,他沒有再上前阻攔,隻是用一種複雜到極點的眼神,看著這三個即將走向宿命的年輕人。他做出了選擇,一個賭上自己前途、甚至整個海州港命運的選擇。他選擇了相信,相信這三個在絕境中創造了奇跡的少年。
“走吧。”蘇曉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寂。他將那把已經碎裂的唐刀殘片,用布條仔細地包裹好,貼身收起。那不僅僅是一把武器,更是蘇家傳承的見證,是他與過去唯一的聯係。
他走到葉宸身邊,和林薇一起,小心翼翼地將這個已經失去所有知覺、隻剩下微弱心跳的少年扶了起來。葉宸的身體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但他的重量,卻讓蘇曉感覺仿佛背負著整個世界的重量。
“去哪裡?”林薇的聲音沙啞,她的眼中雖然還帶著淚光,但那份屬於她的、溫柔而堅韌的意誌,已經重新凝聚了起來。
“海州港,三號碼頭,廢棄的‘引航者’燈塔。”蘇曉的語氣,不帶一絲一毫的猶豫。塔靈灌輸給他的知識,不僅僅是關於修複陣盤,更有一份被蘇家守護了千年的、關於鎮妖塔所有秘密的地圖。
“那裡……是進入塔基的‘閾限之門’。”
兩人不再多言,一左一右地攙扶著葉宸,艱難地朝著船塢的出口走去。在他們身後,是龍城司特工們忙碌的身影,是淩霜那被白布覆蓋的冰冷軀體,是一片滿目瘡痍的廢墟。每一步,都像是在告彆一個時代,一個屬於他們平凡、安穩生活的時代。
當他們走出船塢,重新回到海州港那帶著鹹腥味的夜風中時,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油然而生。遠處,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仿佛剛才那場足以毀滅一切的戰鬥,隻是一場不真實的噩夢。但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這個世界,已經永遠地改變了。
“跟上我。”蘇曉壓低了聲音,他憑借著腦海中那份古老的記憶,帶領著林薇,穿梭在碼頭區錯綜複雜的小巷和廢棄的廠房之間。
這裡的夜晚,比市中心要黑暗得多。月光被高大的起重機和集裝箱切割得支離破碎,投下大片大片詭異的陰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鏽、海水和某種……腐敗的混合氣味。
那是虛寂濁流殘留的氣息。
“小心。”蘇曉突然停下腳步,將葉宸和林薇護在身後。他的目光,銳利地掃向了前方一個黑暗的角落。
在那裡,幾團扭曲的、如同黑色煙霧般的影子,正在緩緩地蠕動。它們沒有實體,卻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怨念和饑渴。是“怨靈”,一些在裂隙爆發時被汙染、卻沒能來得及被傳送回虛界的低階妖魔。它們被這裡的混亂氣息所吸引,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
“我來。”林薇上前一步,她將葉宸輕輕地靠在一旁的牆壁上,然後舉起了自己的手腕。
那枚古樸的銀鐲,在黑暗中,綻放出了一層柔和而聖潔的銀色光芒。
“以葉宸之名……淨化。”她輕聲念道。
銀光,如同水波般擴散開來。那些原本還在瘋狂嘶吼的怨靈,在接觸到銀光的瞬間,仿佛遇到了天敵,發出了淒厲的尖嘯,它們的身體開始迅速地消融、蒸發,最終化為一縷縷青煙,徹底消散在了空氣中。
林薇的臉色,又白了一分。顯然,連續的使用,對她的消耗也很大。
“你……沒事吧?”蘇曉有些擔憂地問道。
林薇搖了搖頭,她重新扶起葉宸,對他露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我沒事。隻要能幫到他,就沒關係。”
蘇曉看著她,心中不禁有些動容。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此刻所展現出的勇氣和決心,絲毫不遜於任何一個身經百戰的戰士。
他們繼續前行。一路上,又遭遇了幾波零星的怨靈,但都被林薇的淨化之力輕易地解決。這讓他們更加深刻地認識到,林薇的力量,在這趟旅程中,是何等的重要。
終於,在穿過了大半個廢棄的碼頭區後,一座孤零零的、矗立在海角懸崖上的古老燈塔,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中。
那座燈塔,已經很多年沒有使用過了。塔身的白色塗料大麵積地剝落,露出下麵被海風侵蝕得斑駁的磚石。頂部的燈室,玻璃碎裂了大半,在夜風中發出“嗚嗚”的、如同鬼魂哭泣般的聲響。
這裡,就是“引航者”燈塔。一個被世人遺忘的角落。
“就是這裡。”蘇曉停下腳步,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敬畏,“蘇家的先祖,當年就是在這裡,協助上古大能,建造了通往塔基的‘門’。”
他帶著林薇,繞到燈塔的背麵,那裡有一扇被鐵鏽鎖住的、幾乎與牆壁融為一體的木門。蘇曉沒有去管那把鎖,他伸出手,在門上的一塊不起眼的磚石上,按照一個特定的順序,輕輕敲擊了三下。
“哢噠。”
一聲輕響,那扇看似堅固的木門,竟然無聲地向內打開了一條縫隙。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一股比外麵更加古老、更加沉重的氣息,從門縫中撲麵而來。那氣息中,混合著海鹽的鹹味、石頭乾燥的味道,以及……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純粹的混沌本源的味道。
燈塔的內部,比外麵看起來要寬敞得多。中央,是一座通往上方的螺旋石梯,但石梯的中央,卻空出了一塊地方,那裡,安放著一座巨大的、已經布滿了青苔和塵埃的羅盤。羅盤的指針,是一塊暗金色的、不規則的金屬,它正微微地顫動著,指向塔基的深處。
“把葉宸……帶到羅盤前。”蘇曉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林薇依言,將葉宸扶到了羅盤的中央。
“接下來……該怎麼做?”
“等。”蘇曉深吸一口氣,“‘閾限之門’,隻會為執塔人而開。我們……需要他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