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由葉宸意誌點亮的金色光路,在無儘的虛空中蜿蜒向上,宛如一條通往神域的銀河。腳下的光點溫潤而堅實,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凝固的星辰之上,給予人一種奇異的安全感。然而,道路兩側的混沌虛空依舊翻湧不休,偶爾有扭曲的幻影一閃而過,像是深海中窺探的巨獸,提醒著他們此地依舊危機四伏。
自從“記憶回廊”中見證了那段跨越千年的悲壯傳承後,隊伍的氣氛便變得異常沉靜。每個人都在消化著那份過於沉重的真相。
葉宸走在最前麵,他的背影在金色光路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挺拔。他不再是那個會用幽默掩飾不安的青年,先輩們的犧牲與意誌,如同淬火的烈焰,將他的靈魂鍛造得愈發堅韌。他握緊了拳頭,後頸的源核印記散發著平穩而強大的金色光芒,那是他決心的具象化。
林薇緊隨其後,她輕輕握住葉宸的手,掌心的溫度傳遞著無聲的安慰。她剛剛得知了祖父死亡的真相,心中悲痛難抑,但她更清楚,此刻的葉宸比她更需要支持。她手腕上的銀鐲與葉宸的源核交相輝映,形成一道純淨的能量場,將外界的混沌濁流隔絕開來。
蘇曉和淩霜走在最後。蘇曉收起了平日的玩世不恭,丹鳳眼中的銳氣被一種深沉的思索所取代。他終於理解了“守護”二字的重量,那不是家族的榮耀或恥辱,而是刻在骨血裡的責任。淩霜則一直沉默著,她反複回想著葉振邦消失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那份遲到了十年的愧疚與自責,像一根毒刺,深深紮在她的心裡。
金色光路的儘頭,是一座懸浮在虛空中的圓形石台。石台由一種類似黑曜石的材質構成,表麵光滑如鏡,卻又深邃得仿佛能吞噬光線。石台的中央,靜靜地懸浮著一顆拳頭大小的、不斷搏動的黑色晶體。
那晶體仿佛是所有黑暗與絕望的集合體,每一次搏動,都會讓周圍的虛空產生一絲漣漪,散發出令人心神不寧的陰冷氣息。
“那是……‘虛寂之心’。”淩霜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從龍城司的絕密檔案中讀到過相關的描述,“鎮妖塔為了鎮壓虛寂之主,從其本體上剝離出的核心,是整個封印最關鍵的節點,也是最危險的陷阱。”
葉宸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顆黑色的晶體,源核的共鳴在此刻達到了頂峰。他感覺到,父親的氣息,就殘留在那座石台之上。那不是死亡後的消散,而是一種被強行禁錮、不斷重複的殘響。
“他來過這裡。”葉宸的聲音沙啞而肯定,“我父親……他來過這裡。”
他話音剛落,腳下的石台突然亮了起來。無數暗金色的符文從石台表麵浮現,如流水般蔓延開來,將四人籠罩其中。周圍的混沌虛空迅速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十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海州港之夜。
但這一次,他們看到的不是葉振邦與歸一會教主的對峙,而是之後發生的事情。
畫麵中,葉振邦在爆炸的餘波中並未消失。他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拖拽著,墜入了一個漆黑的旋渦——那是鎮妖塔的內部入口。當他從眩暈中恢複過來時,他發現自己正站在這座懸浮於虛空中的黑色石台上。
“這裡就是……鎮妖塔的核心?”葉振邦環顧四周,他的臉上沒有恐懼,隻有一種宿命般的凝重。他看到了石台中央那顆搏動的“虛寂之心”,立刻明白了它的作用。
“封印出現了裂痕……虛寂之主正在利用這顆核心作為錨點,侵蝕整個塔的結構。”葉振邦喃喃自語,他作為龍城司顧問和葉家傳人,對鎮妖塔的了解遠超常人。
他沒有絲毫猶豫,盤膝坐下,雙手結印。磅礴而精純的古武“氣勁”從他體內湧出,與他對混沌本源的理解相結合,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絲線,開始小心翼翼地修複石台表麵那些由混沌濁流侵蝕出的細微裂痕。
他的動作精準而沉穩,像是一位最精密的鐘表匠,在修複一件傳世的藝術品。金色的絲線在符文間穿梭,所過之處,被汙染的暗色符文重新煥發出明亮的光芒。整個石台的能量波動,開始逐漸趨於穩定。
葉宸看著這一幕,心如刀絞。他終於明白,父親當年並非單純地與教主同歸於儘,而是在那場戰鬥之後,獨自一人,拖著疲憊的身軀,進入了這個最危險的地方,用自己的生命去修補這個世界的創傷。
然而,危險正在悄然降臨。
那顆“虛寂之心”似乎察覺到了葉振邦的意圖,它的搏動開始變得劇烈起來。一股無形的、充滿惡意的精神波動,如潮水般湧向葉振邦。
“放棄吧……”
“你的掙紮毫無意義……”
“看看你的兒子,他因為你的‘守護’,從小就失去了父愛,他的童年充滿了孤獨和不安……”
“你所謂的責任,不過是帶給身邊人痛苦的枷鎖……”
無數的低語直接在葉振邦的腦海中響起,那是虛寂之主最擅長的武器——侵蝕心智,放大內心的弱點。畫麵中,葉振邦的身體猛地一顫,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修複符文的動作也出現了一絲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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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葉宸忍不住大喊出聲,但他知道,這隻是一個過去的殘影,他的聲音無法傳遞到十年前。
畫麵中的葉振邦咬緊了牙關,眼神中的光芒卻愈發堅定。“我的意誌,豈是爾等汙穢所能動搖!”他怒喝一聲,古武氣勁催動到極致,強行將那些心魔低語壓製下去。
但“虛寂之心”並未放棄。它改變了策略。
它不再進行精神攻擊,而是開始瘋狂地吸收周圍虛空中的混沌濁流,然後將其灌注到葉振邦正在修複的符文之中。那些剛剛被淨化的符文,瞬間被更強大的汙染所覆蓋,甚至比之前更加頑固。
葉振邦的修複,反而成了加速汙染的催化劑。
“不好!”葉振邦臉色大變,他立刻想要收手,但已經晚了。他注入的金色能量與混沌濁流在符文中形成了劇烈的對衝,引發了可怕的能量反噬。
“噗——”
葉振邦一口鮮血噴出,身體被震得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石台邊緣。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發現體內的氣勁已經紊亂,根本無法再凝聚。
“虛寂之心”的搏動變得緩慢而有力,像是在享受獵物的垂死掙紮。它緩緩地漂浮到葉振邦的麵前,黑色的晶體表麵,浮現出一張張扭曲而痛苦的人臉。
“你的意誌很頑強,但你的力量,太弱了。”
“不過,你的身體和靈魂,都是不錯的養料。”
“我會將你困在這裡,讓你永遠地重複修複封印的過程,你的每一次努力,都會成為滋養我的力量。你將成為我永恒的奴隸,看著你想要守護的世界,在你無儘的失敗中,一步步走向毀滅。”
黑色的霧氣從“虛寂之心”中湧出,如同黏稠的沼澤,將動彈不得的葉振邦緩緩包裹。葉振邦的臉上露出了絕望和不甘,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望向虛空之外,仿佛能穿透時空,看到自己的兒子。
“宸兒……活下去……”
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隨後,他的整個身體被黑霧徹底吞噬,化作了一個不斷重複著修複動作的金色人影,被困在了時間的牢籠裡,成為了“虛寂之心”永恒的養料。
“不——!”
葉宸目眥欲裂,源核的力量瞬間失控,狂暴的金色能量在他周身炸開。他無法接受,自己一直敬仰的父親,最終竟是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不是英雄般的戰死,而是被囚禁在無儘的絕望中,日複一日地承受著失敗的折磨。
“父親!我來救你!”
他怒吼著,不顧一切地衝向那顆“虛寂之心”,拳頭之上凝聚著足以摧毀一座山巒的混沌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