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徹地的鎮妖塔,如同一根連接天地的巨大石柱,靜靜地矗立在東海之濱。
塔頂,那片破碎的穹頂之外,是劫後餘生的世界。曾經遮天蔽日的妖魔狂潮,在塔身升起的那一刻,便如同遇到了天敵的潮水般迅速退去。那些殘存的、失去控製的低階妖魔,蜷縮在世界的各個角落,瑟瑟發抖,再也不敢發出一絲咆哮。
全球範圍內,無數人從防空洞、從避難所、從廢墟中走出,他們抬頭仰望著這座橫亙在天際線上的、宏偉得不似人間之物的巨塔,眼神中充滿了敬畏、迷茫,以及一絲……劫後餘生的希望。
塔頂的平台上,陽光溫暖而和煦。
葉宸、林薇、蘇曉和淩霜四人,靜靜地站在這座世界之巔,俯瞰著下方那片滿目瘡痍卻又正在緩緩恢複生機的土地。他們的身上,還帶著戰鬥的痕跡,但每個人的眼神,都經曆了一場脫胎換骨的洗禮。
“我們……真的做到了。”蘇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真實的恍惚。他伸出手,仿佛想要觸摸天邊的雲彩,又仿佛想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從一個沒落的古武傳人,到如今站在這傳說中的巨塔之巔,參與了一場拯救世界的戰爭,這一切,比他練過的任何一套刀法,都更加離奇。
“是我們做到了。”林薇靠在葉宸的身邊,她的臉上,雖然還帶著淚痕,但那雙明亮的眼眸中,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溫柔。她看著葉宸,仿佛看著自己的整個世界。
淩霜沒有說話,她隻是默默地打開了戰術平板。全球的通訊網絡正在逐步恢複,無數的信息流如同潮水般湧來。她看到了龍城司總部發布的緊急通告,看到了世界各國領導人召開的緊急會議,也看到了無數普通民眾在網絡上對這座“神塔”的瘋狂討論。
世界,正在因為他們的選擇,而徹底改變。
“葉宸,”淩霜抬起頭,看向那個已經成為新“鎮塔人”的少年,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鄭重,“你現在是……什麼感覺?”
葉宸沉默了片刻。
他閉上眼睛,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已經與這座巨塔,與塔內那顆沉睡的“虛寂之心,徹底地連接在了一起。他能聽到風的呼吸,能感覺到海的脈搏,能觸摸到每一個生命心中那微弱卻頑強的“希望”之光。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他不再是“葉宸”這個獨立的個體,而是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一個……“器官”。
“很重。”他緩緩地睜開眼,那雙金銀異色的瞳孔中,倒映著整個世界,“但也很……溫暖。”
就在這時,他體內的那股與“虛寂之心”融合後的力量,突然,微微地波動了一下。
一股熟悉的、慈祥的、卻又帶著一絲即將消散的疲憊的意誌,如同一段被遺忘的記憶,從他的靈魂深處,緩緩地浮現。
那是……父親的殘影。
不,那不是殘影。那是葉振邦在徹底消散前,留存在“虛寂之心”最深處的一縷……最後的意誌烙印。它在等待著,等待著葉宸真正成為“鎮塔人”的這一刻,將他所知的一切,毫無保留地,傳遞給自己的兒子。
“宸兒……”
葉振邦的聲音,不再是通過幻象,而是直接在葉宸的腦海最深處響起。那聲音,充滿了欣慰,也充滿了不舍。
“爸……”葉宸在心中,輕聲回應。
“感覺怎麼樣,我的……鎮塔人?”葉振邦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
“很沉重,也很溫暖。”葉宸將剛才的感受,重複了一遍。
“哈哈,那就對了。”葉振邦笑了起來,“‘重’,是因為你背負的,是整個世界的平衡。‘暖’,是因為你連接的,是整個世界的希望。這就是‘鎮塔人’的宿命,也是……榮耀。”
“爸,你之前說的‘文明之力’,到底是什麼?”葉宸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我該如何去收集,又該如何去‘喂養’它?”
“彆急,孩子。”葉振邦的聲音,變得耐心而詳儘,“我接下來要說的,是我畢生研究的成果,也是我留給你……最重要的遺產。”
“首先,你要明白,‘文明之力’,它不是一種可以被量化的能量,不是像電力或者石油一樣,可以被儲存和使用的資源。”
“它是一種……‘過程’。”
“它是一個孩子第一次畫出太陽時的喜悅;是一個科學家在實驗室裡攻克難題時的興奮;是一個醫生從死神手中搶回生命時的欣慰;是一個戀人為了對方付出一切時的決心;甚至是一個普通人,在災難過後,重新種下一棵樹苗時的……那份樸素的堅持。”
“所有這些,‘創造’與‘守護’的瞬間,所有這些‘希望’與‘愛’的閃光,彙聚在一起,才構成了‘文明之力’。”
葉宸靜靜地聽著,他感覺自己的認知,正在被一層層地刷新和拓寬。
“而你的鎮妖塔,它不是‘收集’這些力量,而是要成為……‘放大器’和‘轉換器’。”葉振邦繼續說道,“你要做的,是構建一個巨大的‘精神網絡’,將塔身作為節點,覆蓋全球。當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有人在進行著‘創造’與‘守護’的行為時,他們所產生的那些微弱的‘文明之力’,就會被這個網絡捕捉到,然後通過鎮妖塔的轉換,變成虛寂之心可以‘消化’的‘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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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過程,會非常緩慢。可能需要十年,可能需要百年,甚至上千年。但你要有耐心。你要引導這個世界,走向一個更加充滿‘創造’與‘愛’的方向,而不是‘掠奪’與‘仇恨’。”
“因為,當‘文明之力’的涓涓細流,最終彙成江河,足以‘喂養’虛寂之心時,它就會從‘吞噬’的惡性循環,轉變為‘共生’的良性循環。它會從毀滅的化身,變成……守護這個文明存在的……‘基石’。”
葉宸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終於明白了父親的計劃是何等的宏大,何等的……偉大。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戰鬥,而是……重塑整個世界法則的偉業。
“可是……爸,”葉宸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擔憂,“我該怎麼做?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我該如何去引導整個世界?”
“你不是一個人。”葉振邦的聲音,變得無比溫柔,“你身邊,有林薇,有蘇曉,有淩霜。他們,是你最堅實的‘錨點’。當你被那浩瀚的力量衝昏頭腦時,他們會將你拉回現實。”
“而且……”葉振邦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神秘的意味,“你忘了,鎮妖塔,不止你一個‘鎮塔人’。”
“什麼?”葉宸大吃一驚。
“在漫長的曆史中,鎮妖塔曾有過許多代執塔人。他們中的一些人,在犧牲後,其強大的意誌,並沒有完全消散,而是化作了塔的‘守護靈’,沉睡在塔的各個角落。他們,會是你最好的老師和盟友。”
“蘇曉的‘古武通靈’,就是與這些守護靈溝通的鑰匙。你需要他,去喚醒這些沉睡的英魂。”
“至於具體的操作方法……”葉振邦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虛弱,“我留下的那本筆記裡,有關於‘精神網絡’構建的初步理論。剩下的,就需要你自己去探索,去完成了。”
“記住,宸兒,不要試圖去控製,要去‘引導’。不要試圖去命令,要去‘溝通’。你不是一個君王,你是一個……園丁。你的職責,是讓這片名為‘世界’的花園,開出更美麗的花。”
葉振邦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仿佛風中殘燭。
“爸!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葉宸急切地問道。他能感覺到,父親的這縷意誌烙印,即將徹底消散。
“有……還有很多話想說……”葉振邦的聲音,充滿了遺憾,“想再看看你長大的樣子,想再抱抱林薇那孩子,想和蘇曉那小子喝一杯,想……親口對淩霜說一聲‘謝謝’……”
“但是,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