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身躍入那片無儘深淵的瞬間，四人所感受到的，並非是重力加速度帶來的自由落體。
那是一種……“拆解”。
仿佛他們的存在，從物質到意識，都被投入了一台由無數把鋒利刀片組成的、永不停歇的巨型絞肉機之中。
空間，在這裡已經失去了意義。他們不是在“向下”墜落，而是在“向所有方向”同時被拉伸。葉宸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拉長到了數公裡之外，而他的雙腿，則同時出現在了過去與未來的兩個不同時間點。他的視覺、聽覺、觸覺、嗅覺……所有感官信息被徹底打亂，他看到了聲音的顏色，聽到了形狀的氣味，嘗到了時間的味道。
這是一種足以讓任何心智健全的生命，在瞬間徹底瘋狂的、法則層麵的“撕扯”。
“穩住！”
葉宸的意誌，如同在狂風暴雨中，唯一一座屹立不倒的燈塔。他的聲音，不再通過聲帶振動，而是直接以“概念”的形式，烙印在了林薇、蘇曉和淩霜的靈魂深處。
他體內的混沌源核，那顆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的星雲，瘋狂地旋轉起來。它釋放出一股溫和而又堅韌的力量，如同一個無形的“力場”，將四人的身體和意識，強行地“黏合”在了一起，抵抗著那股足以將萬物都撕成基本粒子的時空亂流。
但這，僅僅是第一重考驗。
比空間撕扯更加恐怖的，是那無處不在的、如同潮水般的精神壓迫。
“……放棄吧……”
虛寂之主的聲音，不再是之前那種宏大的、帶著威嚴的宣告。它變成了無數個細碎的、充滿了誘惑的低語，從四麵八方，鑽入他們的腦海。
“……看啊，這就是你們守護的世界……充滿了痛苦、背叛、絕望……”
“……葉宸，你的父親，就是為了守護這樣的世界，才被拋棄的……”
“……林薇，你的祖父，就是被這樣的世界，逼成了瘋子……”
“……蘇曉，你的家族，就是為了守護這樣的世界，才被汙名化的……”
“……淩霜，你的親人，就是為了守護這樣的世界，才被屠殺殆儘的……”
每一個低語，都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狠狠地，刺向他們內心最柔軟、最不願觸碰的傷口。
“不……不是的……”
林薇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童年時被妖魔襲擊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那無儘的黑暗，那冰冷的爪牙，那刺骨的恐懼……她最害怕的東西，正在這片裂隙之中，被無限地放大。
她那剛剛穩固的淨化之心，在這一刻，劇烈地動搖起來。她手腕上那空空如也的位置，仿佛又開始隱隱作痛。
“閉嘴！”
蘇曉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他身上的金色符文鎧甲，在那些低語的衝擊下，開始變得忽明忽暗。他看到了他的祖先，那個為了守護鎮妖塔，而被同門背叛、含恨而終的蘇家始祖。他看到了蘇家後人，背負著“叛徒”的罵名，在黑暗中掙紮了數百年的屈辱。
他的古武意誌，那股不屈的“道心”，第一次，產生了些許裂痕。
淩霜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抖。她那如同超級計算機般的大腦，此刻，正被無數個“如果”所占據。
如果當初，她沒有加入龍城司，她的家族是不是就不會覆滅？
如果當初，她能更強大一點，是不是就能保護她的親人？
如果當初，她能更早地發現內鬼，是不是就能避免這場災難？
無數個“如果”，化作了一條條鎖鏈，纏繞著她的理智，讓她那顆冰封的心，也開始感到了刺痛。
四人的意誌，正在被這片裂隙，一點一點地，瓦解、侵蝕。
而葉宸，承受的壓力，是他們的總和。
因為，虛寂之主，將所有的攻擊，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你看到了嗎，葉宸……這就是‘人性’……脆弱、自私、充滿了缺陷……”
“……你憑什麼，用這樣不堪的東西，來對抗我？來對抗這宇宙的‘真理’？”
“……放棄吧……成為我的一部分……你將獲得永恒的安寧，和無上的力量……”
葉宸的源核星雲，旋轉的速度，越來越慢。那股來自全世界的希望洪流，在這股源自虛界本源的惡意麵前，也開始顯得有些……杯水車薪。
他感覺自己仿佛正在被重新“格式化”。他的記憶，他的情感，他的“人性”，都在被一點點地，抹去。
他即將，成為第二個……虛寂之主。
就在葉宸的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最後一刻。
他突然，在那無儘的黑暗與混亂之中，看到了一片……“光”。
那不是他自己的光，也不是林薇的淨化之光。
那是一片由無數個微弱的、閃爍的、充滿了痛苦與不甘的……靈魂之光，所彙聚成的……“海洋”。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些被虛寂之主吞噬了億萬萬年的靈魂。它們並沒有被徹底消化，而是被囚禁在了這片裂隙的最深處，成為了虛寂之主力量的“電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