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濱，曾經繁華的都市，此刻已化作一片狼藉的戰場。天空被撕裂的“異界裂隙”如同猙獰的傷疤，不斷有形態各異的妖魔從中傾瀉而出。龍城司的浮空戰艦與“星穹”組織的異能者們組成的聯合防線，在妖魔瘋狂的衝擊下，已是岌岌可危。
在“龍城”號旗艦的指揮艦橋上，氣氛凝重得如同實質。
全息投影上，代表著防線的藍色光圈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代表妖魔的紅色潮水侵蝕。傷亡數字，如同無情的瀑布，不斷刷新著屏幕。
淩霜，就站在這片風暴的中心。
她穿著那身標誌性的黑色風衣，但此刻，風衣的邊角已經破損，肩上還殘留著爆炸留下的焦痕。她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乾裂，那雙總是銳利如刀的眼眸裡，布滿了血絲，卻依舊燃燒著不肯熄滅的火焰。
她剛剛下達了最後一個，也是最殘酷的命令——“焦土協議”。命令所有外圍部隊，不惜一切代價，用最猛烈的火力，將防線推進至城市核心區，為內部的戰略轉移爭取最後的三分鐘。
這意味著，將有數以萬計的士兵和異能者，與湧入的妖魔同歸於儘。
這是作為指揮官，她必須做出的選擇。但作為一個人，這個選擇，像一把刀，在她的心臟上反複切割。
“指揮官……”身旁的副官，聲音沙啞，帶著不忍，“您的身體……已經到極限了。請……”
淩霜沒有回頭。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艦橋中央那個巨大的、由無數數據流構成的靈能網絡拓撲圖。網絡的中心，一個代表著葉宸的意識光點，正在經曆著一場凡人無法想象的、浩瀚的戰爭。
她能“看”到。
通過龍城司與鎮妖塔之間那微弱的鏈接，她能模糊地感知到，葉宸的意識正在升華，正在變得如同神明。但同時，她也能感覺到，他正在失去“人性”的錨點，正在被永恒的孤獨所吞噬。
然後，她看到了兩股力量的介入。
一股，是林薇的。那股力量，如同最溫柔的月光，充滿了愛與犧牲，將葉宸從神性的雲端，拉回了人間。
另一股，是蘇曉的。那股力量，如同最堅硬的鋼鐵，充滿了傳承與責任，為葉宸那浩瀚的意識，提供了堅實的脊梁。
淩霜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還不夠……”她喃喃自語。
溫度，脊梁……這些，都是“個人”的情感。它們能讓葉宸回歸“人性”，卻無法賦予他“守護世界”的宏大意義。
他現在，就像一個擁有了無上神力，卻隻想著守護自己小家的隱士。這固然偉大，但麵對“虛寂之主”這種宇宙級彆的災難，還遠遠不夠。
他需要更宏大的東西。
他需要一個“世界”，去守護。
“我明白了……”淩霜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明悟，“我的使命……就是將這個世界，送到他的麵前。”
她轉過身，麵對著艦橋上所有疲憊不堪的軍官。
“啟動‘火種協議’。”
整個艦橋，瞬間陷入了死寂。
“指揮官，您瘋了嗎？！”副官失聲喊道，“‘火種協議’隻是理論上的概念！它需要將整個龍城司靈能網絡的全部算力，連同所有接入者的精神意誌，強行聚焦於一點！這會……這會燒毀網絡，摧毀所有接入者的腦神經！這是……同歸於儘！”
“執行命令。”淩霜的聲音，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
“這是……最高級彆的指令！”
看著淩霜那雙不容置疑的眼睛，副官和其他軍官，都閉上了嘴。他們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麵對的，不再是敵人，而是自己的命運。
“是！”
淩霜緩緩地，走到了靈能網絡的核心接口前。那是一個充滿了未來科技感的金屬王座。
她坐了上去。
“將我的權限，提升至最高。將我，設置為‘火種協議’的……唯一信標。”
“指揮官……”
“執行。”淩霜閉上了眼睛。
當她的意識與整個龍城司的靈能網絡連接的瞬間，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仿佛靈魂被撕裂的劇痛，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聽”到了。
她聽到了全球數以萬計的龍城司成員，在同一時刻，發出的痛苦嘶吼。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無數個畫麵，在同一時刻，湧入她的腦海。她看到了在實驗室裡，為了一個數據而徹夜不眠的研究員；她看到了在檔案室裡，整理著塵封曆史的文員；她看到了在前線，與妖魔搏命到最後一刻的士兵；她看到了在後勤處，為了調配一份物資而焦頭爛額的軍官……
這些，就是龍城司。
一個由無數個平凡的、堅守崗位的“人”組成的，代表著人類文明“秩序”的集合體。
他們沒有強大的異能，沒有古老的傳承。他們有的，隻是對規則的遵守，對職責的堅守，對守護這個平凡世界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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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霜的意識，在這一刻，不再屬於她自己。她化作了了一個“管道”，一個“熔爐”。
她將這數萬份意誌，這數萬份堅守，這數萬份對“秩序”的信念，全部熔煉在一起。
這個過程，痛苦得仿佛要將她的靈魂碾成粉末。她的古武世家血脈，在這股龐大的精神洪流麵前，被瞬間衝垮、燃儘。她那引以為傲的冷靜與理智，也在這股情感的洪流中，被撕得粉碎。
但她沒有放棄。
她用自己最後的一份意誌，為這股龐大的、混亂的力量，賦予了“形態”。
那不是火焰，不是鋼鐵，也不是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