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蘭僵在原地,臉上血色褪儘,又迅速漲紅。
那雙慣於拉弓射箭的手緊緊攥成拳頭,骨節發白。
被當麵拒絕的羞恥感像鞭子一樣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
“狗蛋哥……你……”
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倔強地挺直了背脊,“你看不起俺?”
“不是看不起。”
李晨迎著她受傷又憤怒的目光,聲音沉穩,在這漏風的破屋裡異常清晰,“是看不起這世道。男人死絕了,就得女人拿身子去換一口吃的?沒這個道理。”
撐著依舊虛弱的身子,試圖坐得更直些,目光掃過門口縫隙裡透進來的、冰冷微弱的月光。
“我要的,是大家都能挺直腰杆,像個人一樣活下去。不是誰依附誰,更不是……交易。”
趙鐵蘭怔住了,拳頭微微鬆開。
從小到大,村裡女人教的,娘臨終前念叨的,無非是找個依靠,活下去。
挺直腰杆?
像個人一樣?
這念頭太過奢侈,也……太過震撼。
“那……那你說的開工……”語氣裡的尖銳褪去,帶上了一絲迷茫和不確定。
“開荒,種地。”
李晨言簡意賅,“用我帶來的種子。需要人手,需要力氣,更需要信我。”目光落在趙鐵蘭結實的手臂上,“你有力氣,是村裡數得著的。這份力氣,該用在正地方,不是半夜摸進男人屋裡。”
最後一句話像針一樣,刺得趙鐵蘭臉頰發燙。
剛剛升起的那點觸動又被難堪壓了下去。
猛地一跺腳,聲音悶悶的:“俺知道了!”說完,幾乎是小跑著衝出了破屋,帶起一陣冷風。
守夜的婦人被驚醒,嘟囔了一句,又沉沉睡去。
破屋裡重歸寂靜。李晨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後背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拒絕趙鐵蘭,等於暫時擱置了係統任務,延緩了獲得育種技術的時間。
風險很大。
但他有自己的底線,更有一套模糊的計劃。
在這絕境裡,人心比技術更珍貴,凝聚人心,光靠係統和強迫不行,得立起一個“規矩”,一個“希望”的標杆。
腦中係統界麵依舊冰冷地顯示著【首要任務未完成】的字樣,沉默著,仿佛一種無聲的催促和考驗。
……
天光未亮,一層灰白的霧氣籠罩著死寂的靠山村。
李晨幾乎一夜未眠,靠著冰冷的土牆閉目養神,積攢著每一分力氣。
當第一縷微光勉強透過破門縫隙時,便掙紮著下了地。
腳步虛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眼神卻異常清明。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清晨寒冷的空氣湧入肺腑,帶來一陣咳嗽,也驅散了最後一點昏沉。
院子裡,已有幾個女人瑟縮著聚集在一起,多是些年紀稍大,或者看起來更老實膽小的。
她們看著李晨,眼神裡混雜著好奇、恐懼和一丁點幾乎看不見的期盼。
柳如煙站在稍前的位置,臉色依舊憔悴,但眼神已經恢複了慣有的沉穩,隻是看向李晨時,深處藏著一絲複雜的探究。
趙鐵蘭也來了,站在人群邊緣,抱著胳膊,刻意避開了李晨的視線,臉上沒什麼表情,隻耳根還殘留著一絲未褪儘的紅暈。
“能動的,都來了?”李晨掃視一圈,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邊。
柳如煙點點頭,聲音帶著清晨的沙啞:“差不多……李……狗蛋,你說開工,是……”
“叫我李晨。”打斷了她,目光平靜地迎上所有疑惑的視線,“從今天起,沒有狗蛋,隻有李晨。我會帶你們活下去,但前提是,聽我的。”
女人們互相看了看,竊竊私語聲低低響起。
李晨不再多言,目光投向村子外圍那片荒蕪、板結的土地,以及更遠處那條幾乎乾涸、隻剩下泥濘河床的小溪。
“活命,靠糧食。糧食,靠地,靠水。”伸手指向那片荒地,“第一步,開荒。”
人群一陣騷動。
“開荒?那地硬得跟石頭一樣,咋開?”
“沒水啊,去年就沒下雨了,河都快見底了……”
“就咱們這些女人,沒犁沒牛的……”
絕望和質疑像瘟疫一樣蔓延。
“地硬,就用木棍撬,用石頭砸,用手刨!”
李晨的聲音陡然拔高,壓過了所有嘈雜,帶著一股狠勁,“沒水,就去河裡挖泥坑,滲出來的水,一滴也不能浪費!沒犁沒牛,我們有手有腳!”
目光銳利地掃過一張張茫然而麻木的臉:“等著,隻有餓死。乾,才可能活!你們是想餓死,還是想試試,用自己的手,給自己掙一條活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