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
李晨帶著趙鐵蘭和五個挑選出來的婦人,如同鬼魅般潛行在村邊的陰影裡。
腳下是枯草斷枝,每一次落足都小心翼翼,生怕發出半點聲響。
遠處,流民挖掘草根的窸窣聲越來越清晰,偶爾還夾雜著幾聲壓抑的、野獸般的咀嚼和嗚咽。
空氣中彌漫著女貞草那股特有的、帶著微腥的甜膩氣味,令人作嘔。
李晨打了個手勢,眾人屏息蹲伏在一叢半人高的枯灌木後。
借著微弱的月光,能看清前方林邊空地上,七八個黑影正佝僂著身子,用樹枝、石片甚至雙手,瘋狂地刨挖著泥土,尋找著那些能暫時填充肚皮卻會要男人性命的草根。
他們衣衫襤褸,幾乎無法蔽體,露出的肢體瘦得隻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眼窩深陷,在黑暗中閃爍著饑餓的綠光。
其中確實有男有女,但都已被饑餓折磨得失去了人形,動作僵硬而機械,如同從墳墓裡爬出來的行屍走肉。
趙鐵蘭湊到李晨耳邊,熱氣帶著緊張:“看見那個蹲著的男人沒?胳膊還算有點肉,可能是領頭的。”
李晨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是個相對其他流民稍微壯實一點的男人,正將一把帶著泥土的草根塞進嘴裡,貪婪地咀嚼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
“待會兒聽我號令。”李晨壓低聲音,目光冰冷,“鐵蘭,你盯死那個領頭的。其他人,散開半圈,弄出動靜,先嚇住他們!”
趙鐵蘭重重點頭,握緊了手中的粗木棍,眼中閃過一絲獵食般的銳利。
李晨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氣,猛地從灌木後站起身,同時將手中那塊邊緣鋒利的石片狠狠砸向旁邊一棵枯樹!
“啪!”
石片與樹乾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裡如同驚雷!
正在埋頭挖草的流民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魂飛魄散,猛地抬起頭,驚恐地望向聲音來源。
隻見黑暗中,一個瘦削但挺直的身影站立著,身後影影綽綽似乎還有其他人。
“什麼人?!”那個蹲著吃草的男人反應最快,一把抓起手邊的木棍,嘶啞著嗓子喝道,但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慌。
他身邊的流民也慌亂地聚攏過來,手裡緊緊攥著剛挖出來的、沾滿泥巴的女貞草根,如同受驚的兔子。
李晨沒有回答,隻是向前踏出一步,踩斷一根枯枝,發出“哢嚓”輕響。
趙鐵蘭和另外五個婦人也同時從不同方向的陰影裡現身,雖然手中武器簡陋,但沉默而整齊的動作,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流民們更加騷動,下意識地後退,擠作一團。
看清了來人,似乎都是女人?
隻有一個男人?但那股森然的氣勢,卻讓他們不敢妄動。
“這裡,是靠山村的地界。”李晨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在夜風中清晰傳到每個流民耳中,“誰允許你們在這裡挖草?”
那領頭的男人定了定神,看清對麵確實隻有一個年輕男人,其餘都是瘦弱的婦人,膽氣稍稍壯了些。
上前一步,揮舞著木棍:“地界?這荒山野嶺的,還有什麼地界!俺們快餓死了,挖點草根填肚子,天王老子也管不著!”
“餓死?”李晨冷笑一聲,目光掃過他們手中那些致命的草根,“吃這東西,男人會發瘋癲狂,死得更快。你們想死,彆死在我們村口,臟了地方。”
流民們一陣低低的騷動,有人看著手裡的草根,臉上露出恐懼和猶豫。
顯然,他們並非不知道這草的危害,隻是餓極了,彆無選擇。
領頭男人臉上肌肉抽搐,梗著脖子:“瘋死也比餓死強!少他媽廢話!把吃的交出來!不然……不然彆怪俺們不客氣!”
試圖讓自己顯得凶狠,但微微顫抖的木棍暴露了內心的色厲內荏。
“吃的?”李晨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語氣帶著譏諷,“看看你們自己,再看看我們。這年頭,誰有吃的?”
伸手指向村子方向,那裡隻有一片死寂和破敗:“村裡能吃的,早就吃光了。男人死絕了,就剩這些等死的女人。你們想要吃的?可以。”
流民們眼睛猛地亮起,貪婪地盯著李晨。
李晨話鋒一轉,語氣驟然森寒:“拿命來換!”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趙鐵蘭動了!
如同潛伏已久的獵豹,猛地從側翼躥出,粗木棍帶著風聲,毫不留情地掃向那領頭男人的小腿!
“砰!”
“啊——!”
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領頭男人猝不及防,小腿骨傳來清晰的碎裂聲,整個人慘叫著栽倒在地,抱著腿瘋狂打滾。
這一下兔起鶻落,狠辣果決!
不僅流民們被嚇傻了,連跟著李晨來的幾個婦人也看得心驚肉跳。
趙鐵蘭一腳踩住那男人完好的另一條腿,木棍抵住他的喉嚨,眼神凶狠地掃視其他蠢蠢欲動的流民:“誰還想試試?!”
流民們被徹底震懾住了,看著領頭男人的慘狀,一個個麵如土色,手裡的草根掉在地上都忘了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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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一群被饑餓驅趕的烏合之眾,欺軟怕硬是本能,遇到更狠的,立刻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李晨走到那痛苦呻吟的男人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現在,能好好說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