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扣?”
老錢這三個字像針一樣紮進李晨耳朵裡。搭在老者腕脈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這手法是他前世跟一個老中醫學的應急招數,用來吊命的,這世界怎麼會有人認得?
李晨抬眼,目光銳利地鎖住老錢那張驚疑不定的臉:“你認得?”
老錢被這眼神看得一哆嗦,連忙低下頭,搓著手,語氣惶恐又帶著點不確定:“俺……俺以前走南闖北,好像……好像在哪個老軍醫身上見過類似的手法,說是……說是能扣住將散的氣血……叫‘閻王扣’……俺,俺就是瞎猜,好漢彆見怪……”
走南闖北的木匠?認得軍醫的手段?
李晨心中疑竇叢生,但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他收回目光,指尖在老者的幾個穴位上用力按下,刺激其生機。
“咳……咳咳……”老者喉嚨裡發出幾聲沙啞的咳嗽,眼皮顫動,悠悠轉醒。
“爹!爹你醒了!”守著的婦人喜極而泣。
老錢也鬆了口氣,看向李晨的眼神更多了幾分敬畏和探究。
李晨站起身,不再看那老者,對老錢道:“你,跟我來。其他人,柳如煙會安排。”
老錢不敢違逆,趕緊跟上李晨的腳步。
李晨帶著老錢走到村口那片新開墾的坡地旁,指著地裡那星星點點的翠綠:“認識這是什麼嗎?”
老錢湊近仔細看了看,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這……這是莊稼苗?這地……這地怎麼能長出這麼好的苗?”他蹲下身,幾乎是貪婪地看著那些嫩芽,“這土……好像也不太一樣……”
“地是人伺候出來的。”李晨語氣平淡,“想在這裡活下去,吃到這樣的糧食,就得拿出真本事。”
老錢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俺懂!俺懂!好漢……不,首領!您吩咐!俺老錢彆的不敢說,木工活計,蓋房打家具,都拿手!力氣也有!”
“木工……”李晨沉吟片刻,指向堆放著的那些粗糙砍伐來的原木,“看到那些木頭了嗎?我要你把它們變成有用的東西。柵欄的尖樁,加固房屋的椽子,運土的推車,防禦用的拒馬……你能做多少?”
老錢看著那些木頭,眼睛發亮,像是餓狼看到了肉:“能!都能做!隻要有合適的工具!首領,給俺幾把好斧頭,鋸子,俺……”
“沒有。”李晨打斷他,“村裡隻有幾把豁口的柴刀,石頭磨的斧頭。你要想辦法,用現有的東西,做出能用的工具,再做出我需要的東西。”
老錢臉上的興奮僵了一下,但看著李晨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地裡那些象征著希望的綠苗,咬了咬牙:“成!俺想法子!”
“帶著你的人,先去河邊清理出一塊地方,作為工坊。需要什麼,跟柳如煙說,她會儘量協調。”李晨下達指令,“記住,在這裡,乾活才有吃的。偷懶,或者動歪心思,後果你清楚。”
老錢連連點頭,拍著胸脯保證:“首領放心!俺老錢曉得輕重!”
安排完老錢,李晨轉身走向村子中央。
新來的二十多個流民已經被柳如煙分散安排,一些身體尚可的跟著趙鐵蘭去繼續砍樹,婦孺則被安排去協助清理廢墟,收集材料。整個村子像是一台突然被注入新燃料的機器,雖然依舊破敗,卻明顯多了幾分嘈雜的活力。
但這種活力之下,暗流湧動。
原來的女人們看著這些新來的、尤其是那幾個還算壯實的男人,眼神裡充滿了警惕和不信任。
而新來的流民,則在最初的忐忑後,開始偷偷打量這個奇怪的村子,打量著那些麵黃肌瘦卻眼神凶狠的女人,以及地裡那點令人垂涎的綠色。
矛盾在傍晚分發食物時爆發了。
煮出來的依舊是摻了大量女貞草粉的稀糊糊,但今天,鍋邊圍了更多的人。
一個原村裡的婦人死死護著鍋勺,對著一個想多盛點的流民婦女吼道:“滾開!這是俺們村的糧食!憑啥給你們這些外來戶多吃!”
那流民婦女也不甘示弱,伸手就去搶:“放屁!首領說了,乾活就有吃的!俺男人今天砍了半天樹!”
“砍樹怎麼了?俺們還開荒了呢!”
“就是!誰知道你們安什麼心!”
“糧食本來就不夠,再來你們這些張嘴……”
爭吵迅速升級,推搡,叫罵,場麵一片混亂。柳如煙和趙鐵蘭試圖嗬止,但聲音被淹沒在嘈雜裡。
“都他媽給老子住手!”
一聲炸雷般的怒喝平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