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迅速暗沉,林子裡最後一點光亮被墨色吞沒。
風穿過枯枝,發出鬼哭般的嗚咽。
趙鐵蘭靠坐在一棵老鬆樹下,左腳踝腫得老高,火辣辣地疼。她咬著牙,不想哼出聲,但額角的冷汗暴露了痛楚。
李晨檢查完周圍環境,走回來,語氣不容置疑:“今晚走不了了,就在這裡過夜。”
老錢和兩個年輕人看著地上那頭龐大的野豬屍體,又看看黑黢黢的四周,臉上寫滿不安。山裡過夜,還是帶著濃重血腥味的地方,太危險。
“首領,這血腥味會不會引來彆的……”大牛聲音發顫。
“會。”李晨回答得乾脆,“所以不能睡。輪流守夜,生火。”
指揮栓柱和大牛去收集乾燥的樹枝和枯葉,自己則拔出那把唯一的匕首,開始處理野豬。
動作麻利,下刀精準,剝皮,放血,剔骨,將大塊的肉分割下來,內臟能保留的儘量保留。
濃重的血腥氣彌漫開來,令人作嘔。
趙鐵蘭看著李晨在微弱火光映照下專注而冷靜的側臉,沾滿血汙卻穩定無比的手,心裡的某個地方被輕輕觸動。
這家夥,好像什麼都懂,什麼都敢乾。
老錢在一旁幫忙用樹枝搭起簡易的烤肉架子,眼神時不時瞟向李晨處理獵物的手法,那專注的模樣,不像是在分解一頭野豬,倒像是在完成一件精密的器物。
火堆生了起來,驅散了些許寒意和黑暗,但也將幾人的位置暴露在更廣闊的黑暗中。
李晨將幾塊相對肥嫩的野豬肉穿在削尖的樹枝上,架在火上烤。油脂滴落火中,發出滋滋的聲響,誘人的肉香第一次壓過了血腥和腐朽的氣味。
除了受傷的趙鐵蘭,所有人都咽了口唾沫,眼睛死死盯著那漸漸變得金黃的烤肉。
“先緊著守夜的人吃。”李晨將最先烤好的一塊肉遞給負責第一班守夜的栓柱。
栓柱接過,燙得直吹氣,也顧不得許多,狼吞虎咽起來,滿嘴流油,幸福得幾乎要哭出來。
好久沒吃過真正的肉了。
李晨又烤了幾塊,分給大牛和老錢,最後才將一塊烤得恰到好處的裡脊肉遞給趙鐵蘭。
趙鐵蘭愣了一下,看著遞到眼前的肉,沒接:“俺……俺不餓,你吃吧。”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讓她瞬間漲紅了臉。
“受傷了,更需要補充體力。”李晨把肉塞進她手裡,語氣沒什麼起伏,“不想明天拖累大家,就吃了它。”
趙鐵蘭握著溫熱的烤肉,看著李晨轉身去繼續分割豬肉的背影,嘴唇動了動,最終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肉很香,對她來說,是從未品嘗過的美味。
李晨自己隻快速吃了兩塊,便起身,拿著匕首和一個小布袋,走向火光照耀範圍的邊緣。
“首領,你去哪兒?”老錢警覺地問。
“看看附近有沒有能吃的。”李晨頭也不回,身影沒入火光邊緣的黑暗中。
老錢張了張嘴,沒再說話,隻是默默撥弄著火堆。
李晨借著微弱的月光和遠處火堆的餘光,在潮濕的樹根處、腐木背後仔細搜尋。腦中那些零碎的植物學知識此刻變得清晰。
辨認著各種菌類,有毒的,無毒的,可食用的。
很快,就在幾處倒伏的朽木背麵,發現了幾叢灰褐色、傘蓋肥厚的野生草菇。
小心地用匕首連同一部分腐殖質一起挖起,放入布袋。又在不遠處找到一些可食用的地衣和蕨類嫩芽。
這些生長迅速的菌類和野菜,是很好的食物補充,如果能找到方法人工培育,更是解決糧食問題的捷徑。
帶著半布袋收獲回到火堆旁時,守夜的栓柱立刻緊張地望向他剛才離開的方向:“首領,沒遇到啥吧?”
“沒事。”李晨將布袋放在一旁,坐下,拿起一塊木頭,繼續用匕首削製,這次是做幾個臨時盛水的容器。
火光跳躍,映照著幾張疲憊又帶著一絲飽食後滿足的臉。山林寂靜,隻有木柴燃燒的劈啪聲和遠處不知名野獸的隱約長嚎。
趙鐵蘭靠著樹乾,腳踝的疼痛和一天的疲憊襲來,眼皮開始打架,但強撐著不敢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