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得知蘇文身份後,求賢若渴之心熾盛,幾次表露心跡,恨不能立刻便將這位前朝狀元收歸麾下,日夜請教治國安民之策。
但蘇文也隻是淡淡的回應。
李晨又找來大玉兒商議,言語間已開始規劃如何為蘇文安排職司,讓其大展拳腳。
大玉兒見夫君如此急切,不由莞爾,柔聲勸道:“夫君,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蘇文公乃何等人物?昔日金殿唱名,天下仰望,又曆經宦海沉浮,見識過真正的波譎雲詭。其心誌之堅,眼界之高,絕非尋常人物可比。豈會因我等一番救命之恩,幾句慷慨之言,便輕易托付前程?”
李晨聞言,發熱的頭腦稍稍冷靜下來:“玉兒的意思是?”
“對待這等大才,需如烹小鮮,不可操之過急。”大玉兒眸光流轉,娓娓道來,“首要者,是展現我等之‘實’,而非空口許諾。讓他親眼看看,我們這潛龍穀、靠山村,與外界有何不同?百姓是否安居?法令是否清明?倉儲是否充實?未來是否有望?此為其一,展現實力。”
“其二,便是展現誠意與尊重。夫君萬不可因其落魄而稍有輕視,亦不可因求才而過於卑躬,不卑不亢,以國士之禮待之,給他足夠的空間和時間去觀察、去思考。強扭的瓜不甜,唯有讓他自己看清、想通,心甘情願留下,方是長久之計。”
李晨細細品味,隻覺得大玉兒這番話如同醍醐灌頂,點醒了自己。
是啊,對於蘇文這種經曆過巔峰與低穀的大才,空洞的承諾和急切的態度反而會令其生疑,唯有實實在在的根基與真誠的尊重,才能真正打動他。
“玉兒所言極是!是我心急了。”李晨心悅誠服,“便依玉兒之策。”
於是,李晨不再急著與蘇文談論去留與官職,隻是吩咐下去,以貴賓之禮相待,一應飲食起居務求周到,但絕不限製其自由,也無需專人陪同,任其在穀內、村中隨意行走觀覽。
接下來的幾日,蘇文便如同一個尋常的訪客,或是負手漫步於靠山村整潔的街道上,看著孩童在雪地裡嬉戲,婦人坐在門口一邊做著針線活一邊閒話家常;或是駐足於潛龍穀熱火朝天的工坊區外,看那磚瓦窯冒出縷縷青煙,聽那鐵匠鋪傳來叮當作響的鍛打聲;偶爾,他也會走進蜂巢附近居住區,與那些下工回來的村民隨意攀談幾句,問問收成,聊聊賦稅,聽聽他們對如今生活的看法。
他問得隨意,村民們答得也樸實。
“收成?那可好了!去年俺家五口人,分到的糧食吃到今年夏收還有富餘!”
“賦稅?哪還有什麼賦稅?李首領說了,咱們自己種的糧食,除了上交一部分作為公庫儲備,剩下的都是自己的!比以前那層層盤剝,不知好了多少倍!”
“日子?那當然是好多了!有飯吃,有衣穿,有結實的房子住,娃還能跟著林夫人認幾個字,這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蘇文默默聽著,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他走南闖北,見過太多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慘象,也深知底層百姓在官紳胥吏層層盤剝下的艱辛。
而在這裡,他看到的是一張張滿足而充滿希望的臉龐,聽到的是對當下生活的真心讚譽,感受到的是一種迥異於外界的秩序與活力。
這一日,蘇文信步走到村塾外,隻聽裡麵傳來孩童清脆的讀書聲。他駐足片刻,透過窗戶,看到林小玉正耐心地教導著二十個年齡不一的孩童誦讀《千字文》,那些孩子雖衣著樸素,但個個眼睛明亮,神情專注。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朗朗書聲,在這雪後的山村顯得格外悅耳。
蘇文心中觸動更深。亂世之中,能保全性命已屬不易,此地竟還能興辦學塾,教化蒙童!這已不僅僅是讓人活下去了,這是在孕育文明的種子!
又一日,看到吳老四帶著人,將一袋袋糧食從公庫中取出,裝上車,運往穀外。
詢問之下才知,是送往那些之前來求助、表示願意歸附的外村,作為他們度過春荒的接濟。
“首領說了,既然他們願意跟著咱們乾,那就是自己人,不能看著自己人餓肚子。”吳老四憨厚地笑道。
蘇文微微頷首,心中對那位年輕首領的評價,又高了一層。有仁心,亦有魄力。
李晨偶爾會在路上“偶遇”蘇文,也隻是尋常問候,聊聊天氣,說說穀中趣事,或是請教一些經典義理,絕口不再提招攬之事。態度恭敬而自然,仿佛蘇文隻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者與學問上的前輩。
這般過了七八日,蘇文將靠山村與潛龍穀裡裡外外看了個遍。
這一晚,他站在分配給自己的那間溫暖整潔的客房窗前,望著窗外雪地上反射的清冷月光,久久不語。
這裡的一切,與他曾經熟悉的那個腐朽、壓抑的官場,與他隱居時感受到的民生凋敝、弱肉強食的亂世,形成了太過鮮明的對比。
這裡的活力、秩序、以及那份難能可貴的“希望”,如同具有魔力的種子,在他沉寂多年的心田中,悄然生根發芽。
回想起李晨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回想起村民口中那個“仁厚又有本事”的首領形象,回想起這幾日所見所聞的點點滴滴。
“或許……此地真有一線生機?”蘇文撚著胡須,低聲自語,眼中那長久以來的灰暗與疏離,被什麼東西悄然撬動了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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