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
李風的聲音像是淬了冰的鋼針,穿透夜風,精準地紮入李玄的耳中。
這個稱呼,他壓得極低,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但在場之人,哪個不是耳聰目明之輩?
趙雲那雙清亮的眸子瞬間眯起,銳利如鷹,死死鎖定了李玄。
主公?
江湖遊俠?拿人錢財?
謊言,在這一刻被撕得粉碎。
他身後的白馬義從們,剛剛才鬆弛下來的肌肉再次繃緊,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流,重新籠罩了這片小小的山坡。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噴出滾熱的鼻息,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
然而,沒有人比李玄更清楚“文醜”這兩個字的分量。
顏良、文醜,河北四庭柱之二,袁紹麾下最負盛名的兩員上將。顏良的勇猛,他已經見識過,並且是靠著埋伏、偷襲、編輯詞條等一係列手段才艱難取勝。而文醜,與顏良齊名,其凶悍有過之而無不及。
五萬大軍……
三千先鋒騎兵……
半個時辰……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就是一柄懸在所有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而且斬斷劍柄的絲線,已經開始燃燒。
李玄的心臟,在那一瞬間漏跳了半拍。他能感覺到懷中張機瑤的身體猛地一僵,顯然她也聽到了那駭人的消息,並且立刻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但那股寒意僅僅持續了不到一息,就被一股更加熾熱的、近乎瘋狂的興奮感所取代。
棋盤,徹底活了。
之前,是他、趙雲、以及那夥已死的“黃雀”,三方在一個小池塘裡互相試探,雖然凶險,但終究有跡可循。
現在,文醜這條過江猛龍,帶著五萬兵馬的滔天巨浪,即將衝垮整個池塘。
混亂,才是最好的機會。
李玄的腦海中,無數念頭如電光石火般閃過,又被一一否決。逃?五萬大軍,往哪裡逃?打?用自己這幾十號人,去碰三千騎兵?無異於以卵擊石。
唯一的生路,就在眼前這個白袍銀槍的男人身上。
他必須在半個時辰之內,把這個潛在的敵人,變成暫時的盟友。
“你看,我說了吧。”
在趙雲即將開口質問的前一刻,李玄忽然轉頭,看向他,臉上非但沒有半點謊言被戳穿的驚惶,反而露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沉痛表情。
“我說什麼來著?我說萬一再有賊人同黨殺來,我們豈不是白費功夫?”他攤了攤手,語氣裡充滿了無奈與憤慨,“現在好了,不是同黨,是正主來了!”
趙雲被他這番話弄得一愣,準備好的質問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
什麼意思?
“閣下還想狡辯?”趙雲身旁的部將忍不住怒喝道,“你的人都稱你為主公了,你還敢說自己是江湖遊——”
“閉嘴!”李玄猛地一聲斷喝,氣勢之強,竟讓那名久經沙場的部將下意識地閉上了嘴。
李玄沒有再看他,而是目光灼灼地盯著趙雲,聲音壓低,卻字字清晰,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子龍將軍,事到如今,你我再爭論身份,還有意義嗎?文醜五萬大軍壓境,你以為他是來郊遊的?”
他上前一步,周身的氣場全然改變,之前那種玩世不恭的“遊俠”氣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運籌帷幄的決斷與霸道。
“你真以為,那些黑衣人是什麼尋常山匪?你真以為,他們擄走張神醫,隻是為了求財?”
李玄的語速極快,根本不給趙雲思考和反駁的機會。
“我告訴你!那些人,是袁紹布在各地的‘鷹犬’!他們擄走張神醫,為的就是獻給袁紹,討一個進身之階!而我,追查他們已經半月有餘!”
“你今夜的行動,殺光了袁紹的鷹犬,壞了他的好事。你覺得以袁本初那睚眥必報的性格,他會怎麼做?”李玄冷笑一聲,伸手指了指聲音傳來的方向,“他會派出他最瘋的狗,把所有知情者,都撕成碎片!”
“而我們,很不幸,就是那些知情者。”
一番話,如同一篇天衣無縫的檄文,瞬間將局勢重新定義。
他不再是否認自己的身份,而是將這個身份,與趙雲的處境,死死地捆綁在了一起。他不再是“冒充袁軍”的賊人,而是“追查袁紹鷹犬”的另一方勢力。而趙雲,則從一個前來解救人質的英雄,變成了一個莽撞出手、打草驚蛇,從而引來滔天大禍的“愣頭青”。
趙雲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他無法判斷李玄話中的真假,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文醜的大軍,是真的。而他今夜殺了人,也是真的。如果那些人真的是袁紹的“鷹犬”,那李玄的推論,便有九成可能成為現實。
公孫瓚與袁紹,早已是水火不容。他身為公孫瓚的部將,一旦被文醜的大軍圍住,下場可想而知。
“你……究竟是誰?”趙雲的聲音沙啞了幾分,他握著槍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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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已經失去了主動權。
“我是誰不重要。”李玄搖了搖頭,神情凝重,“重要的是,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子龍將軍,你麾下這百十號人,確實是精銳中的精銳,但你覺得,能衝破三千河北騎兵的封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