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弓弦的震鳴,尖銳而急促,在死寂的窄巷中驟然炸響,像死神的歎息,又像索命的梵音。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
對於王武而言,世界從未如此清晰。
就在李玄那句“射殺那個領頭的”話音落下的瞬間,他體內那股新生的、玄奧的力量便徹底接管了他的身體。恐懼、猶豫、雜念,所有的一切都被滌蕩一空,他的心境澄澈如冰,隻剩下眼前那個三十步外,滿臉獰笑的目標。
他甚至沒有去刻意瞄準。
當手指鬆開弓弦的那一刻,他便“看”到了箭矢的軌跡。那不是用眼睛看,而是一種源於靈魂深處的篤定,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本能。他知道,這支箭會飛向哪裡,會如何精準地帶走一條生命。
他手中的長弓不再是凡鐵木料,而是他意誌的延伸。
那支離弦的羽箭,也不再是冰冷的殺器,而是他目光的實體化。
“咻!”
一道黑色的流光,裹挾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悍然劃破了巷口火把與夜色交織出的昏暗空間。它無視了距離,無視了搖曳的火光,以一種不講道理的決絕,奔向了它唯一的終點。
……
那名滿臉橫肉的董卓軍士卒,臉上的獰笑還未完全綻放,便在瞬間凝固。
他剛剛還在享受著獵物臨死前無謂掙紮的快感,甚至已經想好了要用矛尖從哪個角度刺穿那個少年的胸膛。他看到了那個嚇破膽的護衛居然真的舉起了弓,心中充滿了不屑與嘲弄。一個連手都在發抖的廢物,能射出什麼……
這個念頭,是他人生中最後一個完整的念頭。
下一瞬,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倒映出一道越來越近、越來越亮的寒芒。
那是什麼?
太快了!
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無論是舉矛格擋,還是側身閃避。他隻覺得眉心一涼,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毒蟲狠狠地蟄了一下。
“噗!”
一聲輕微到幾乎難以察覺的悶響。
那支羽箭,精準無誤地從他右眼的眼眶中鑽了進去,強大的動能帶著箭簇穿透了脆弱的顱骨,從他的後腦貫出,帶出一蓬滾燙的紅白之物。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高高舉起的長矛“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臉上的獰笑、凶狠、殘暴,如同被瞬間抹去的沙畫,隻剩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生命力,正以一種無可阻擋的速度,從那道致命的創口中飛速流逝。
最終,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如同被砍倒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砰!”
沉重的身體砸在冰冷的石板路上,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巨響,也徹底敲碎了這片刻的死寂。
……
靜。
死一般的寂靜。
巷子裡,隻剩下火把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以及所有人粗重到幾乎震耳欲聾的呼吸聲。
剩下的四名董卓軍士卒,徹底傻了。
他們臉上的凶狠與嗜血,在同伴倒下的那一刻,便被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衝刷得一乾二淨。
他們呆呆地看著同伴那死不瞑目的屍體,看著那支從後腦勺探出半截的帶血箭羽,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他們的四肢都變得冰冷僵硬。
發生了什麼?
王武?是那個剛剛還嚇得快要尿褲子的王武?
他怎麼可能……射出這樣的一箭?
三十步的距離,夜色昏暗,火光搖曳,目標還在移動。彆說是他們這些普通士卒,就算是軍中號稱神射的百夫長,也絕無可能做到如此精準、如此致命的一擊!
這不是箭術。
這是妖法!
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越過了那個同樣處於呆愣狀態的王武,最終,死死地落在了那個自始至終都平靜得可怕的少年身上。
李玄!
是了,一切的詭異,都是從這個少年出現後開始的。
他能憑一己之力反殺身經百戰的陸校尉,他能讓一個嚇破膽的護衛變成一尊索命的箭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