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一塊厚重無邊的黑布,將天地嚴絲合縫地包裹起來。風是這塊黑布上唯一的活物,它嗚咽著穿過驛站的斷壁殘垣,卷起地上的塵土和枯葉,像是為即將遠行的人奏響一曲蒼涼的送行歌。
李玄站在庭院中央,王允、王武、貂蟬三人立於門廊的陰影下,沉默地望著他。
沒有“萬事小心”的叮囑,也沒有“此去凶險”的贅言。所有的情緒,都在這片沉寂的夜色裡發酵,沉澱在彼此的目光中。王允的眼神混雜著憂慮與期盼,像一個將全部身家押上賭桌的賭徒;王武的目光則銳利如刀,充滿了軍人式的信任與托付;而貂蟬,她隻是靜靜地看著,水色的眸子裡倒映著李玄的身影,仿佛要將他的模樣深深刻進心裡。
李玄對著他們,微微頷首。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像是一份無需言說的契約。
隨即,他轉過身,沒有半分遲疑,一步步踏入那無邊的黑暗。他的身影沒有被夜色吞噬,而是主動與之融為一體,像一滴水彙入大江,悄然無聲,再無蹤跡。
【潛行】與【夜視】的詞條,在他踏出驛站的第一步時便已悄然激活。世界在他眼中褪去了所有色彩,化作層次分明的黑白光影。風聲、蟲鳴、遠處的狼嚎,一切都變得異常清晰,仿佛被放大了數倍,構成了一幅立體的聲音地圖。
他的呼吸變得綿長而微弱,腳步落在枯枝敗葉上,竟發不出絲毫聲響。他不是在行走,更像是在夜色中滑行,如同一道真正的鬼影。
黑風寨,那座白天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堡壘,在【夜視】的能力下,輪廓清晰。寨牆上零星的火把,如同野獸在暗夜中睜開的獨眼,徒勞地窺探著它們無法理解的黑暗。
李玄沒有選擇從峭壁潛入,那裡的動靜太大,隻適合突襲。今夜他的目的,是悄無聲息的接觸。他繞到了山寨的側後方,這裡地勢稍緩,寨牆也是用巨大的原木混合著山石壘砌而成,縫隙頗多,更利於攀爬。
他像一隻靈貓,手腳並用,身體緊貼著冰冷的牆體,幾個起落間,便悄無聲息地翻上了寨牆。
牆內,一股混雜著劣質酒水、汗臭、以及烤肉的油膩氣味撲麵而來,這是山賊巢穴獨有的味道。不遠處的一個哨塔上,兩個本該警戒的崗哨正湊在一起,借著火光,興致勃勃地比劃著什麼。
李玄的目光掃過,兩人的詞條清晰可見。
【姓名:張三】【詞條:賭癮綠色)、值夜的煩躁白色)】
【姓名:李四】【詞條:吹牛白色)、色中餓鬼白色)】
李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這就是他信心的來源,一群被欲望和懈怠腐蝕了骨頭的烏合之眾。
他沒有理會那兩個活寶,身形一矮,順著哨塔的陰影滑下,如幽靈般穿行在房屋與木棚之間。沿途所見,與他昨夜探查的情形彆無二致。東倒西歪的醉漢,聚眾賭博的喧嘩,甚至還有人靠在牆角,發出驚天動地的鼾聲,那鼾聲之響,連他自己頭頂的【呼嚕震天白色)】詞條都在微微發亮。
這讓李玄在緊張的潛行中,竟感到了一絲荒誕的滑稽。
他很快便根據記憶,摸到了山寨後方那座偏僻的地牢。
地牢是半陷在山體裡的,隻在地麵上留出了一排高高的、裝著粗木柵欄的窗戶。一股潮濕、發黴,混合著絕望氣息的味道從裡麵飄散出來,與外麵山賊們的喧鬨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李玄伏在一堆廢棄的柴草後,耐心地觀察著。
地牢門口坐著兩個看守,同樣在就著一盤花生米喝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葷話,時不時朝著地牢裡發出一陣汙穢的哄笑。
李玄的目光,越過他們,投向了地牢的窗戶。
【夜視】能力讓他能清晰地看到裡麵的景象。十幾名年輕女子蜷縮在鋪著發黴稻草的地麵上,大多數都抱著膝蓋,將頭埋在臂彎裡,身體因為恐懼和寒冷而微微顫抖。壓抑的、細碎的哭泣聲,像小蟲子一樣,啃噬著這片死寂。
然而,在最角落的位置,有一個少女,與眾不同。
她沒有哭,也沒有發抖。她隻是靠著冰冷的石壁坐著,雙臂環抱,下巴微微抬起,一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那雙眼睛裡沒有淚水,隻有壓抑到極致的憤怒和一簇不肯熄滅的火焰。她的身體雖然瘦弱,但脊梁卻挺得筆直,像一株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的勁鬆,任憑風吹雨打,絕不彎折。
李玄的【洞察】能力,瞬間鎖定了她。
【姓名:張寧】
【詞條:烈性綠色)、不屈綠色)】
【隱藏詞條:領袖藍色,未激活)】
【狀態:仇恨、警惕、伺機而動】
就是她了。
李玄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喉嚨的肌肉,然後,他發出了一聲低沉而古怪的叫聲。
“咕——咕——”
是夜梟的叫聲。
淒厲而突兀的聲音劃破夜空,讓地牢門口的兩個看守不耐煩地罵了一句:“哪來的瘟鳥,叫得真他娘的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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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內,那些沉浸在悲傷中的女子們被嚇得一個哆嗦,縮得更緊了。
唯有張寧,她的身體猛地一震,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眸子瞬間轉向了窗戶的方向。她的表情充滿了警惕和疑惑。在這死水一般的地牢裡,任何一絲異常,都逃不過她的感知。
李玄見狀,知道已經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他悄悄地從柴草堆後移動到窗下的陰影裡,確認門口的看守沒有望向這邊後,他將自己的半張臉,湊近了窗戶的柵欄。
張寧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看到了那張臉,一張年輕而陌生的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冷靜得不像人類。
李玄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用口型,無聲地吐出了兩個字。
“救,你。”
張寧的心臟狂跳起來,但她臉上的警惕之色卻更濃了。她不為所動,隻是死死地盯著李玄,眼神像刀子一樣,仿佛要將他從裡到外剖開。
李玄看懂了她眼中的不信。他再次用口型,補充了兩個字。
“內,應。”
這下,張寧的眼神徹底變了。警惕之中,多了一絲冰冷的嘲諷。她緩緩地,同樣用口令回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