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之上,死一般的寂靜。
那數百人彙成的滔天聲浪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掐滅,餘音還在山穀間回蕩,聲源處卻已落針可聞。
王武的嘴巴還保持著張開的姿勢,那句準備用來嗬斥隊列的“都他娘的給老子站直了”硬生生卡在喉嚨裡,變成了“嗬嗬”的抽氣聲。他看著眼前的一切,感覺自己的腦子變成了一鍋沸騰的米粥,黏稠而混亂。
變了。
就在剛才,就在公子喊出“玄甲軍”那個番號的瞬間,眼前這群東倒西歪、神情各異的烏合之眾,就好像被神明用刻刀重新雕琢了一遍。
前一秒,那個臉上帶刀疤的前山賊還斜著眼,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桀驁模樣;後一秒,他的下巴微微收緊,眼神變得銳利,身體站得如一杆標槍。
前一秒,那個王府出身的家丁護衛還撇著嘴,滿臉都是對身邊賊寇的不屑與疏離;後一秒,他的嘴角抿成一條堅毅的直線,眼角的餘光不再是鄙夷,而是在下意識地與身邊的同伴對齊。
橫平,豎直。
沒有命令,沒有嗬斥,三百八十八人,如同三百八十八塊燒紅的烙鐵,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精準地碼放在一起,組成了一個沉默而森嚴的方陣。他們之間的距離,仿佛都用尺子量過,分毫不差。
那股衝天而起的肅殺之氣,不再是單純的匪氣或者勇悍之氣的雜糅,而是一種……整體的、協調的、帶著鋼鐵般冰冷意誌的……軍魂雛形!
王武的喉結劇烈地滑動了一下。他帶過兵,知道想把一群新兵練到這個地步,需要多久。每天用軍棍和鞭子抽,用最嚴苛的軍法去約束,起碼也要三個月,才能讓他們站出個大概的隊形。而要讓他們擁有這種仿佛融為一體的氣勢,沒有一年半載的磨合與數場血戰的洗禮,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可現在,隻用了一瞬間。
一個名號,一聲呐喊,然後……神跡降臨。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恐懼與狂熱,投向了高台之上。
那個青衫身影依舊負手而立,晨風吹動他的衣擺,神情淡然,仿佛剛才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武的雙腿,竟有些發軟。
與王武的震撼不同,張寧的嬌軀在微不可查地顫抖。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沒讓驚呼聲衝破齒關。她的腦海裡,反複回響著李玄昨夜那句話——“明日,我會給他們注入靈魂。”
她本以為那隻是一種鼓舞士氣的說法,一種上位者籠絡人心的手段。
可她錯了。
他沒有撒謊。
他真的……給這支軍隊,注入了靈魂!
這不是權謀,不是兵法,更不是凡人能擁有的手段。張寧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她看著李玄的背影,那個原本還算清晰的形象,在這一刻變得無比高大、神秘,籠罩在一層她無法看透的迷霧之中。
她忽然明白了,為何李玄能輕易看穿人心,為何他說要拿下黑風寨便真的拿下了。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和他們在一個層麵上思考和戰鬥。
方陣之中,那個臉上帶刀疤的山賊,名叫趙三,此刻正渾身僵硬。
他感覺很奇怪。
非常奇怪。
他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比如“今天早飯的肉湯會不會少”、“那個小白臉家丁看我的眼神真讓人不爽”、“待會兒操練完去哪裡摸魚”……這些念頭,在剛剛那一瞬間,像是被一陣清風吹過,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專注。
他的身體,好像不再完全屬於自己。他想稍微放鬆一下肩膀,可肌肉卻繃得緊緊的,維持著一個他從未站過的、卻又感覺無比正確的姿勢。他的耳朵裡,能清晰地聽到身邊同伴的呼吸聲,那些呼吸聲,竟然以一種奇妙的節奏,漸漸趨於一致。
他下意識地用眼角餘光去瞟旁邊那個他最看不順眼的王府家丁,李四。
李四也正用眼角餘光瞟他。
四目相接,沒有了往日的火藥味。
趙三從李四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絲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茫然與……認同?
是的,認同。
這個詞冒出來的時候,趙三自己都嚇了一跳。他怎麼會認同一個細皮嫩肉、走兩步路都喘氣的家夥?
可那種感覺,就是如此真實。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將他們這些原本互相看不順眼的人,牢牢地串聯在了一起。他們是一個整體。
他們是……玄甲軍。
這個念頭浮現時,一股莫名的自豪感,竟從趙三的心底油然而生。
高台上,李玄平靜地看著這一切,心中卻是波瀾起伏。
就在剛剛,他編輯器界麵上那一長串的氣運點數字,瞬間蒸發了一千點。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的精神力被瞬間抽走了一大塊,腦海中傳來一陣輕微的眩暈。
代價,是巨大的。
但效果,也是驚人的。
他能清晰地“看”到,原本籠罩在這三百八十八人頭頂的【烏合之眾】、【匪性難馴】等灰色負麵詞條,雖然沒有消失,但卻被一層淡淡的白色光暈所覆蓋、壓製。那層白色光暈,正是【紀律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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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他對詞條編輯器的認知,又上了一個全新的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