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李玄的衣衫在晨風中獵獵作響,他沒有動,下方的玄甲軍方陣也沒有動。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張力。王武和張寧站在李玄身後,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生怕驚擾了眼前這幅宛如神跡的畫卷。
王武的內心,正掀起驚濤駭浪。他是個純粹的武人,信奉的是手中的刀,是肌肉的力量,是千錘百煉的技藝。可剛才發生的一切,把他過去幾十年建立起來的認知,敲得粉碎。他偷偷地,用眼角的餘光去瞥李玄的側臉。那張臉依舊年輕,依舊俊朗,可在此刻的王武眼中,卻籠罩上了一層深不可測的神性光輝。他甚至不敢再直視,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神明的褻瀆。
張寧則不同,她的震撼過後,更多的是一種近乎貪婪的求知欲。她試圖用自己的智慧去解析,去理解。是某種高深的陣法?還是傳說中能夠影響人心的秘術?她想了無數種可能,但每一種,在眼前這立竿見影、化腐朽為神奇的現實麵前,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她最終放棄了思考,隻是將李玄的背影,深深烙印在自己的腦海裡。她知道,自己追隨的,或許將是一個能開創時代的傳奇。
“解散。”
李玄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嘩——”
一聲令下,那沉默的方陣動了。沒有一哄而散,沒有推搡喧嘩。最右側的一列士兵,齊齊向右轉,邁著整齊的步伐,跑步離開廣場,前往夥房。緊接著是第二列,第三列……三百多人,像是一塊被精準切割的豆腐,一塊塊地、有序地剝離,整個過程流暢而高效,帶著一種冰冷的機械美感。
幾個時辰前,他們去吃飯還需要隊長們拿著鞭子在後麵驅趕,像一群搶食的野狗。而現在,他們像一支真正的軍隊。
“我……我的娘咧……”一個粗豪的聲音打破了高台下的寧靜。
是張鐵牛,他正帶著幾個夥頭軍推著裝滿肉粥的木桶過來,恰好看到這一幕,手裡的推車都忘了動,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炊餅。
他旁邊一個夥頭軍使勁揉了揉眼睛,喃喃道:“頭兒,我是不是沒睡醒?這幫兔崽子……咋跟換了魂兒似的?”
張鐵牛沒理他,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些有序離去的隊列,又看了看高台上的李玄,臉上那副憨傻的表情,第一次被一種名為“敬畏”的情緒所取代。他咽了口唾沫,連忙低下頭,推著車,腳步都輕了許多,生怕弄出一點雜音,驚擾了這位……深不可測的公子。
這小小的插曲,讓王武和張寧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哭笑不得的神情,氣氛稍稍緩和。
“王武,張寧。”李玄轉過身來。
“末將在!”兩人立刻躬身應道,態度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恭謹。
“軍隊有了紀律,隻是有了骨架。”李玄的目光掃過兩人,“但要去陳留那樣的龍潭虎穴,光有骨架還不夠。我們缺一雙能洞察黑暗的眼睛,和一雙能刺探先機的耳朵。”
王武立刻反應過來:“公子是說……斥候?”
“不錯。”李玄點頭,“我需要一支絕對忠誠、機敏過人、能深入敵後,將一切風吹草動都帶回來的斥候隊伍。人數不必多,二十人足矣,但必須是精銳中的精銳。”
張寧的眼中也亮起光芒,她深知情報的重要性,尤其是在這個風雲變幻的亂世。
李玄從懷中取出一卷羊皮紙,遞給王武:“這是我選定的二十人名單,立刻將他們召來。”
王武接過名單,隻掃了一眼,眉頭便微微皺起。這名單上的人,五花八門。有幾個是他眼中的好苗子,身手敏捷,反應快。但更多的人,在他看來,都隻能算是平庸之輩,甚至有幾個還是他準備淘汰的刺頭。比如那個叫李風的,瘦得像根麻杆,平時悶聲不響,在隊伍裡毫無存在感,除了跑得快點,簡直一無是處。
若是換做以前,王武或許會提出異議,但見識了剛才的神跡之後,他把所有的疑問都咽回了肚子裡。公子這麼選,必有他的深意。
“末將遵命!”他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大步走下高台,洪亮的聲音在廣場上響起。
“趙三!”
“李四!”
“……”
“李風!”
一個個名字被高聲點出。那些剛剛走到夥房前,正準備領粥的士兵,聽到自己的名字後都是一愣。被點到的人,在同伴們或羨慕、或嫉妒、或疑惑的目光中,連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快步跑回廣場中央集合。
很快,二十名士兵在高台下列成兩排,神情各異,都有些惴惴不安。
李玄的目光,從這二十人臉上一一掃過。他們當中,有滿臉橫肉、眼神凶悍的前山賊,也有身板挺直、帶著幾分傲氣的王府家丁,更多的,則是像李風這樣,扔在人堆裡就找不著的普通人。
那個叫李風的年輕人,此刻正低著頭,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角,身體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他想不明白,自己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被公子親自點名。他不會使刀,箭術平平,力氣也不大,在昨天的對練中,還被一個前山賊一腳踹翻在地,引來一片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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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知道,我為什麼選你們嗎?”李玄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二十人耳中。
眾人麵麵相覷,無人敢答。
“因為你們當中,有的人腿腳快,有的人耳朵靈,有的人,天生就懂得如何在山林裡隱藏自己。”李玄的話,讓一些人眼中露出了驚訝。
他怎麼知道?那個耳朵特彆靈的前山賊,外號“順風耳”,這本事隻有幾個老兄弟知道。那個擅長在林子裡潛藏的獵戶出身的家丁,也從未在人前顯露過。
李玄沒有理會他們的震驚,繼續說道:“我要組建的,是玄甲軍的斥候營。斥候是什麼,你們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