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自山穀的豁口傾瀉而下,為萬物鍍上了一層冰冷的銀邊。黎明,本該是新生之時,此地卻成了審判的終點。
“行……”
李玄口中那個決定三十多人生死的“刑”字,剛剛吐出一半,便如魚刺般卡在了喉嚨裡。
他的身體沒有動,依舊保持著站立的姿態,目光卻像被一塊無形的磁石牢牢吸住,死死地釘在了右側那群麵如死灰的死囚中,一個毫不起眼的身影上。
那是一個身材中等、樣貌普通的男人,蜷縮在人群中,竭力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在周圍一片哭天搶地的絕望氛圍裡,他那過分的安靜反而成了一種異類。
張寧和王武都察覺到了李玄的異樣。張寧清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疑惑,順著李玄的視線望去,卻隻看到一個平平無奇的待死囚犯。王武則默默地將手按在了刀柄上,周身的氣息愈發危險,隨時準備應對任何突發狀況。
李玄的內心,此刻正掀起滔天巨浪。
【死士】、【潛伏】……這兩個詞條已經足夠讓他警惕。這代表著專業、致命,以及不惜一切的瘋狂。然而,真正讓他心神劇震的,是那條前所未見的,仿佛被一團迷霧籠罩的詞條。
【歸屬:???加密狀態)】
加密?
他的【洞察】能力,自穿越以來,無往不利,仿佛是這個世界最底層的規則,能看穿一切虛妄。可現在,它第一次失效了。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某種力量,或者某個人,其層級高到足以對抗,甚至屏蔽他的金手指!
這不再是簡單的打怪升級,不是收服幾個名將美女就能高枕無憂的遊戲。在這片看似熟悉的三國棋盤之下,還隱藏著另一層更深、更詭異的棋局。而這個不起眼的死士,就是那未知棋手投下的一枚棋子。
是誰?
是誰把他安插在黑風寨的?黑風寨這種不入流的山匪窩,值得如此大費周章嗎?還是說,他的目標本就不是黑風寨,而是……另有圖謀?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李玄心中升起。如果自己沒有心血來潮,在行刑前最後掃視一眼,這個幽靈就會隨著那三十多顆人頭一同落地,被深埋土中,他背後的秘密也將永遠石沉大海。而自己,將對那個隱藏在暗處的、能“加密”詞條的恐怖對手,一無所知。
思及此,一絲冷汗順著李玄的脊背悄然滑落。
他緩緩抬起手,指向那個安靜的死囚,將卡在喉嚨裡的後半句話,以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說了出來。
“把他,帶過來。”
聲音不大,卻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在場中激起千層漣漪。
那四百多名劫後餘生的降卒愣住了,不明白為何神明般的將軍會在最後時刻改變裁決。那三十多名等待死亡的囚犯也愣住了,看向那名被點中的同伴,眼神中充滿了嫉妒與不解。
張寧的柳眉蹙得更緊,但她沒有多問,隻是對身邊的玄甲軍士兵遞了個眼色。
兩名士兵立刻上前,粗暴地將那個男人從死囚堆裡拖拽出來。整個過程中,那男人表現得恰到好處,先是茫然,然後是巨大的驚喜,手腳並用地掙紮著,仿佛想立刻跪到李玄麵前磕頭謝恩,嘴裡還語無倫次地喊著:“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小人隻是偷了點東西,罪不至死啊!”
他的表演天衣無縫,完美符合一個僥幸撿回一條命的小毛賊形象。
李玄的目光掠過他,沒有停留,而是轉向了剩下的死囚,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冰冷與漠然。
“至於其他人,按我說的辦。用他們的血,告訴所有人,背叛和罪惡的下場。”
“喏!”
王武沉聲應諾,手起刀落。
慘叫聲、求饒聲與利刃入肉的悶響交織在一起,血光迸濺。這場在黎明時分舉行的審判,以一種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那四百多名新降卒,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他們看著那些曾經的“同伴”身首異處,鮮血染紅了腳下的土地,那股濃烈的血腥味鑽入鼻腔,讓他們中的許多人當場嘔吐起來。
恐懼,像最鋒利的刻刀,將李玄的威嚴深深地刻進了他們每一個人的骨子裡。而恐懼之後,是無儘的慶幸與感激。他們看向李玄的目光,再無一絲雜念,隻剩下純粹的敬畏。